周江河进入铁门,那条拴在铁柱子上的大黄狗,对着来客旺旺的吠,怪可怕的,潘文静远远的躲着。 潘老村长喝一声,冲着大黄狗喊话:“叫什么叫?再叫拿去打火锅!” 潘振邦心里不舒服,冷笑:“别害怕,拴着呢!哪怕不拴着,也不咬人的。” 潘伟杰吐舌头:“先不说咬人了,就是叫声也够瘆人的。” 潘振邦回应道:“不叫的狠一点,怎么吓唬小偷?要的就是这种凶恶的感觉。” 潘振邦的客厅布置的很干净时尚,两张皮革沙发,中间一张茶几,茶壶里的水在咕噜咕噜的沸腾。 瓷砖锃光瓦亮,墙壁粉刷洁白如雪。 潘振邦先自己坐下,然后才对周江河等人说:“请坐,请坐!” 周江河坐下,正想开口谈买股权的事情,潘振邦忽然十分恼火的问潘伟杰:“现在你们打听到潘飞凡的下落了吗?我都好久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了。” 潘伟杰摸摸后脑勺,感觉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在外面打听过了,现在还没有潘飞凡的消息。有了的话,我会跟你们说的。” 潘振邦来情绪了,脑门上显出两个漩涡。 “飞凡是我们家的希望,他一直很上进,不会干不正经的事情,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潘伟杰,是不是因为你跟他有矛盾,就故意认真对待这件事情?我跟你说,潘飞凡不见,你都有责任!” 潘伟杰吓了一大跳,感觉自己跟窦娥一样冤枉。 “我为什么有责任?你真要想找他,你去问警察局啊?我只是村长,要村长去找失踪人口,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潘振邦的眼神既是看潘伟杰,也是看周江河。 “当初要不是你们把飞凡赶出神农农机肥基地,他能失踪吗?” 潘振邦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让潘伟杰气的冒烟。 “你干嘛不问一问他,为什么被赶出农机肥基地?他干了什么坏事,没有告诉你吗?” 周江河仔细的听着潘振邦的话,知道他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他本就对周江河等人没有好感。 “就像伟杰说的,你真要想找到他,去问警察局,不要问村委。村委不帮助找人!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哪儿。因为,我有很多官司,需要他到场。如果他跟你联系,请你转告他,马上来公司找我,我要把他告上法庭。” 潘振邦的气势顿时没有了。 “飞凡怎么了?” 周江河一带而过。 “他干的坏事儿多了,我就不在这里一件一件的说出来了。今天我们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潘振邦自己喝着茶水,竟然没有叫周江河喝。 “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氏公司要融资,需要两百亿样子,现在大岭镇已经认领一百五十亿了,现在就看潘家垇能不能认领五十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同意不同意融资购买周氏股权?” 潘振邦丝毫没有考虑,张嘴就说:“不同意!” 潘老村长恼火的很:“振邦,你到底知道周总在说什么吗?” 潘振邦一点也不感兴趣。 “还能说什么!就是要我们村民掏钱,去支持他创办公司。” 潘伟杰说:“我们如果融资,成为股东,每年都有分红的!” 潘振邦摆手。 “现在地租,农机肥基地的年底分红,够我花了,我不想再折腾。你们也别说那么多,我不会同意。” 潘老村长大骂:“你懂的个屁!周总要我们认领股权,又没有让我们现在就掏钱。” 潘振邦更加不相信:“不掏钱就能赚钱?我可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周总的意思,是用我们的分红去抵押贷款,然后买周氏的股权,我们不用掏一分钱。”潘老村长能把嗓子说哑了。 潘振邦冷笑着摇头。 “要我抵押分红,这不行!我现在的生活收入主要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地租,一个就是年底分红。分红要是没有了,我一年少收入很多万!不干,不干!你们去找别的村民谈吧。” 潘老村长和潘伟杰该说的都说了,潘振邦不同意,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周江河冷冷的看着潘振邦。 “你确定不同意抵押分红投资周氏?” 潘振邦吧唧喝一口茶水。 “不同意!” 周江河从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稿纸,按在茶几上,又拿出一支钢笔,递给潘振邦。 这一下,把潘振邦看傻眼了。 “周总,你要干嘛?” 周江河指着纸张:“在上面写,你不同意将分红抵押购买周氏股权,以后村民有任何收入,跟我潘振邦没有任何关系。然后在右下角,签上你的名字。” 潘振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干嘛要写这个字据?” “不为什么,就为了以后你别生妒忌眼红之心。”周江河的话掷地有声。 潘振邦想起土地租金的事情,那一次他差点没有钱领。这一次,他学乖了,做什么事情可不能做绝了,要留后路。 “周总,字据我就不写了,我看别的村民,他们要是同意,我就同意。” 他的心思,周江河一眼就看穿了。 “潘老村长,你同意了吗?” 潘老村长撇撇嘴:“当然同意啊,能当大股东,做人家的老板,让人家给我们赚钱,我凭什么不同意!” 周江河问潘伟杰:“伟杰,你的意思呢?” “同意!”潘伟杰故意大声喊,让潘振邦没有面子。 “文静,你的意思?”周江河又问潘文静。 潘文静重复来的路上说的话:“我的意见就是我爸的意见,共同赚钱,我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周江河最后问梁建立:“梁大叔,你呢?” 梁建立大手一挥:“为了我三个娃的将来,我豁出去了!” 周江河目光落在潘振邦脸上:“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村民的意思,你是最后一家,你要同意就点头签字,你要是不同意,也签字,不然像上一回农机肥一样反悔。” 潘振邦心想,周江河真是贼啊,故意把我留在最后问,想把我排除在外! 他便咧嘴笑:“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能不同意?亏的一起亏,赚的一起赚。我写字据,同意!”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潘振邦就一百八十度转弯,真是讽刺。 周江河又补充:“可不是我糊弄你,你想好了。不然到时候反悔!” “我想好了,有字据为证嘛!”潘振邦写了一张字据,签上名,按上手印。 周江河把他的字据拿了,递给潘伟杰。 “收好了!要是他反悔,你就拿这张字据出来,堵住他的嘴!” 潘伟杰把字据放进口袋里收好。 周江河带着大家离开,来到大门口,周江河又对潘振邦说:“你要是真想找潘飞凡,就去警察局报案,别把责任推到潘伟杰和村委上。” 潘振邦皮笑肉不笑,看着周江河迈出大门口,便把门关上。 走了十几米远,潘文静忍不住噗嗤笑了。 潘伟杰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潘文静立即掩嘴,面上还有矜持的笑容。 “我们这才走了第二家,周总却对潘振邦说,已经把全村都走访了,把潘振邦吓的马上更改意见。他的样子,可滑稽了!” 潘伟杰和潘老村长、梁建立也跟着笑。 周江河也笑说:“对付这种奸猾的人,就得用脑子,这种人我看穿了,就是吃软怕硬,你越是软弱,他越是怕你。伟杰……” 周江河语重心长的说:“你当村长,可不能太软弱,要不然像潘振邦之流会欺负到你头上去的。” 潘老村长也给他传授经验:“从前村里头也有很多蛮横的,可我就是不怕他们,他们越横,我越要跟他们对着干。后来怎样?在我跟前,都服服帖帖的。” 潘伟杰其实也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他是有点怕潘振邦,但还不至于让潘振邦欺负到头顶上来。 “周总,老村长,你们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被欺负的。” 潘文静说:“有我呢,别怕!” 梁建立也说:“我老梁家支持你,我三个娃可不是吃素的!” 潘振邦在村里头不怕村委不怕村长,最怕的还真是梁建立的三个儿子。梁家的三个娃一个一个都是矮壮矮壮的,一看就是打架的料子,潘振邦不敢惹。 经过一户人家,是两进的破瓦房,潘老村长介绍:“这是潘貔家,跟我差不多岁数,算是我们这一代人最有文华的了。上过高中,进修过老师,八九十年代是村里头的代课老师,现在退休了。” 潘老村长停住脚步,饶有兴致的问:“周总,你知道潘貔的貔是哪个貔吗?” 周江河见他这么有兴致,便配合的想一想:“听你这么说,肯定不是皮肤的皮,不会是脾脏的脾吧?” 潘老村长摇头:“不对,你再猜!” 周江河胡乱蒙一个:“难道是啤酒的啤?” 潘老村长笑呵呵的:“更不是啦!他可是我们村子上一代人最有文化的,能取啤酒的啤为名字?我可以给你们提个醒儿,他的名字估计有二十画。文静、伟杰,你们也猜一猜。” 梁建立面上有开心的笑容,说明他作为同一代人,是知道潘貔的貔是怎么写的。 潘文静想了想:“是疲惫的疲吗?” 潘老村长摇头:“不是!” 潘伟杰索性拿出手机来猜:“我就不相信,还有手机打不出来的字!pi,郫县的郫,对吗?” 梁建立摆手:“也不对!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上过大学,对汉字的研究还没有潘貔的好呢!” 周江河真想不出来了。 “潘老村长,梁大叔,你们公布答案吧,我们实在想不出了。” 潘老村长于是说:“你们听说过貔貅这个词儿吗?” 周江河恍然大悟:“他的名字竟然是貔貅的貔?嘿嘿!” “可不是嘛!没有文化的人,能取这么少见的名字?”潘老村长说完,哈哈大笑。 梁建立介绍潘貔这个人:“他性子清高,很少见客,家里头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儿子女儿都不怎么争气,初中没有毕业就出去打工。现在见村里头经济发展起来了,也都回来了。” 潘老村长补充:“他爱下棋,是村里头公认的棋王,不要说村里没有人是他对手,就是镇子里头也没有人能胜的了他。我琢磨着,这个时候,他又在院子里自己下棋呢。” “自己下棋?”周江河一怔,觉得好奇怪,“没有对手吗?” 潘老村长露出一副很难琢磨的表情:“就是因为没有对手,这才自己下棋,研究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