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仿佛永远不会止息,冲刷着世界。 石川屋里,现实与回忆相对而坐。 “这个是你的吧,姜部长。” 把那只有些破破烂烂的打火机放在姜禹廷面前的桌上,林允儿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捏了捏。 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在随着呼吸发颤。 就像刚倒进杯子里的汽水一样,仿佛全身的细胞都跳了起来。 “嗯,是我的,你送给我的。” 没有漫长的等待,没有艰于回答的迟滞,姜禹廷给出了林允儿想要的答案。 “正勋……你还活着……” 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样,声音被酸楚的感觉侵袭,糅杂了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压抑多年的悲伤,这句话泛着哭腔,以及溢出的易碎感。 如同绝望地在水里浸了太久太久,现在被突然拎出了水面,林允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勉强用手肘撑着桌面,身形有些佝偻地伏着,缓缓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也试图把毫无征兆就冒出来的眼泪,尽快抹掉。 她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心理准备,想要保持稳定的情绪,可事实到了眼前的时候,那些准备都是白费的。 “我只是姜禹廷,南正勋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平静,没有起伏。 陌生,没有温度。 姜禹廷此时给林允儿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正勋?” 吸了吸鼻子,林允儿抬起头,伸手胡乱抹了抹脸颊,眸子里映着姜禹廷的模样,瞳孔不安地睁大了。 “我不是南正勋,我只是姜禹廷。” 把打火机收进风衣口袋里,姜禹廷看了一眼腕表,似乎已经打算要走了。 过去五年的时光,一幕一幕在脑海狂风一样卷过去,林允儿慢慢抿住了嘴唇,双手撑住桌面站起身,离开座位。 她走到姜禹廷身边,用遮不住怒气的眼神俯视盯着这个人,肩膀的线条微微颤抖,双手紧握。 “我们都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人了,南正勋已经死了。” 起身也离开座位,姜禹廷和林允儿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慢慢转身。 没有把自己咬紧嘴唇的样子让林允儿看到。 “那我呢?” 压抑的嗓音,暂时绊住了姜禹廷的脚步。 “你觉得我还是五年前的我吗?” 知道林允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姜禹廷眼神模糊了片刻,抬脚转过身。 啪! 等待他的是林允儿的巴掌,和脸颊上传来的火辣的感觉。 石川屋里陷入了安静。 姜禹廷隐在风衣里的手指下意识地伸展,却又立刻收回去,让自己保持着眼神里的毫无情绪,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目视着这个淌着泪,想要愤怒却不忍心更愤怒的女人。 曾经那么喜欢的女友,等了已经死去的他整整五年,放弃了自己从小奋斗的职业,守着一家小公司,做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事情。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墓碑上的“南正勋”这个名字。 付出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守着这个名字。 以及那些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姜禹廷低下头,慢慢阖上了眼睛。 林允儿轻轻往前探了一步,双手抓住姜禹廷的手臂。 然后,额头抵着姜禹廷的胸口,靠在了他的怀里。 “正勋,为什么?” 松开姜禹廷的手臂,双手从他的腰间两侧穿过,林允儿不着力地抱住了他的腰。 声音里满是疲惫、不舍。 以及姜禹廷和南正勋都能听出来的,绝不退让的倔强。 “允儿,南正勋真的死了。” 像是梦呓一样说完这句话,姜禹廷睁开眼睛,正好撞上了林允儿抬起头的目光。 这是他过去五年里做梦都能想起来的一双眸子。 没有经过大脑,姜禹廷顺从自己内心的感受,放纵自己轻轻拥住了林允儿。 “我把自己的灵魂已经出卖给了魔鬼,弄脏了双手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每一天都在为了复仇去做只有坏人才会去做的事,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对生活没有任何热爱,愿意承受任何危险,只是想要复仇……我是姜禹廷,不是南正勋。” 轻微的眩晕感在大脑里蔓延开来,姜禹廷想要松开林允儿,却感觉到腰间的那双手突然用力,抱紧了自己。 “姜禹廷和林允儿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姜禹廷是走在地狱边缘上的人,只等着拉住仇人一起掉下去。” 不敢再让自己停留在林允儿面前,不敢再放纵自己沉浸在这样只会在梦中出现的气氛里,姜禹廷避开了林允儿的视线,勉强拉开她的双手,匆匆转身。 “正勋。” 结果,他的手还是被林允儿拉住了。 像是有魔力一样,挣不开。 亦或是因为林允儿的声音。 “Oppa。” 没有用太多力气,只是把手心覆在姜禹廷的手背上,林允儿一直握着他的手,走到他的身前。 “我是允儿,但我也不是林允儿了。” 然后,拉起他的手,用力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不是媒体们曾经吹捧的好艺人,我只是曙光社的林社长,我学会了怎么算计别的高层,怎么算计集团里的那些人,怎么算计同行的对手,怎么算计我的下属……哪怕那些事情我做得没有你现在这么熟练,可我也早已经不是林允儿了。” 抬起手,小心翼翼又有几分贪恋地抚上那张没有过去半点模样的脸颊,林允儿的睫毛轻轻眨动,泪珠落下。 “我也是坏人,我们都是。” 既辛酸,也心疼; 既感慨现实压迫的咄咄逼人,也感谢上苍赐予的“死而复生”。 自然而然的,她浅浅地笑了。 就算盈着泪,也遮不住她眼睛里的神采。 “我也要复仇的,那些人夺走了南正勋,夺走了南正勋的亲人,夺走了南正勋的生活,夺走了南正勋和林允儿的理想……就算你没有活着,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林允儿踮起脚,靠在姜禹廷的坏里,搂住了他的脖颈。 “我不会再让自己离开你了。” 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我们,一起去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