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沉默许久,点了点头,哑着声说:“我知道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他要找的人抱着孩子从房间里缓缓走了出来。 “妈,我是不是做错了?”闻南烟怔怔然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刚才听到江原声音嘶哑求她妈妈,闻南烟心里难受得差点忍不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她曾告诉自己,尊重他的选择,不要逼他,可他越来越多异常的迹象,让她一天天惶恐起来。 她想到用这种方式逼他,她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柳艳绯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身为母亲,到底还是更疼惜自己的女儿。 隔天,江原再次过来,他的态度很诚恳:“妈,我有话和烟烟说。” 柳艳绯平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你等一下。” 她说完,起身往房间走去。 江原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本想瞒着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可是现在,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不见他,比他的病情更让他痛苦。 几分钟后,也许更长,江原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比任何时候都漫长,他终于看到门打开了。 闻南烟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他。 江闻一已经醒了,柳艳绯正抱着他,小娃娃看到江原,立马手舞足蹈起来。 柳艳绯把孩子抱了过去,江原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抬起头,对柳艳绯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谢谢妈。” 柳艳绯点点头:“我抱一一出去玩,你们两好好谈吧。” 她说完,抱着孩子出去了。 门关上,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闻南烟仍旧站在房门口,没有开口,也没有走过来。 江原压着胸腔里汹涌的情绪,抬脚走过去。 “我有话和你说。”他站在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 闻南烟点点头:“你说吧。” “我……”江原顿了顿,嗓音低沉压抑,终于还是无法再隐瞒,“是骨癌……” 闻南烟怔了怔,眼眶发红,道:“所以你又在想法子逼我离开你是吗?” 江原摇头:“不是,”他顿了顿,嗓音低低的,“我只是怕有什么万一,所以想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去米国出差就是去看病吗?” 江原点头:“上次刚确诊,这次是做全面检查,接下来才开始治疗。” “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下周。” “我陪你去。” 江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默。 “要么就让我陪你一起治疗,要么就离婚,你自己选择。”闻南烟态度强硬。 江原抿着唇角,许久,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 闻南烟知道治疗肯定很痛苦,她没有带江闻一一起过去,怕自己分心无法照顾好江原。 江闻一留在国内给他奶奶和外婆照顾。 腰椎骨癌很痛苦,江原每晚都痛得睡不着,一开始他还忍着,后面忍不住的时候才开始吃止痛药,可是止痛药吃多了会有耐药性,慢慢的止痛药也不管用了。 每次看他疼得一身冷汗,闻南烟就心如刀割。 她只能抱着他,像安抚孩子一样柔声安慰他,分散他的注意力。 化疗也很痛苦,每次化疗完,江原都虚脱得连话都说不出。 他的食欲越来愈差,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最痛苦的时候,他求闻南烟回去。 他开始有了放弃的念头。 可闻南烟怎么会放弃他,又怎么舍得他自我放弃。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她怎么甘心放弃。 她只好逼他:“如果你走了,我也和你一起走!” 她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你不、不可以,”江原已经瘦得两颊都凹陷下去了,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闻一需要妈妈……” “闻一需要妈妈,难道他就不需要爸爸吗?”闻南烟红着眼睛,声音哽咽,“我呢,我不需要你吗?” 江原费劲地抬手帮她擦眼泪:“不哭,我答应你……” 第一个疗程结束,江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瘦得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吹倒。 脸也瘦得脱相了,任谁看到了都无法相信他曾经是那么英俊帅气。 黎湘云打了视频通话过来,看到闻一的时候,闻南烟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她忙转过头擦干眼泪,调整了情绪,才重新回到镜头前。 “麻麻,麻麻……”闻一在镜头那边不停地叫着她,还伸手要来抓,“麻麻抱抱,抱抱……” 闻一快一岁了,他奶奶说,宝宝已经会扶着学步车走路了。 算起来,闻南烟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看到孩子了,她心里很愧疚,觉得对不起孩子。 她怕江原在房间里听到了,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宝宝乖,妈妈和爸爸很快就回去了,你要听奶奶和外婆的话,知道吗?”闻南烟温柔地对孩子笑着。 闻一很乖,没有哭闹,重复着妈妈的话:“宝宝乖,宝宝乖……” 闻南烟没有和孩子说太久的话,怕江原听到了心里愧疚,也怕自己会忍不住掉眼泪。 挂了通话,她回到房间,发现江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外面的天空,似乎在发呆。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会?” 江原转过头,垂眸看着她许久,嗓音低哑虚弱,微微笑道:“你回去吧,闻一肯定很想你,这我这边有护工,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柯络人还可以,柯家和迈克都算不错的人……” 他没有说完,但闻南烟听明白了。 她的手一顿,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平静地说:“好,我现在就走。” 她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房间。 江原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点一点地弯下腰,脸埋在双手掌心,伏在膝盖上,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抑制不住发出压抑的哽咽声。 她终究还是走了,如他所愿,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是呀,他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这么难受,像是要窒息般,疼得他大口大口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