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洪氏族学的郑森立刻就成了同学们追捧的目标。因为即使是在后世,虽然大家看战争片不知道看过多少,但是战场亲历记之类的东西还是非常吸引人的,哪怕是隔着远远的用大.疆.无.人.机引导炮兵的,也有一大堆的人愿意看。更何况是娱乐非常贫乏的古代呢? 所以,一到休息的时候,一帮子小孩子就围了上来。 “阿森,听说你跟着你爹上战场了?不知道海盗是什么样子的?”一个问道。 “阿森,我看《三国》里面打仗,都是先各出一员大将单挑的。在海上打仗的时候也这样吗?”另一个也问道。 “阿森阿森,你打死了几个海盗?”更有这样问的。 郑森也只好忙不迭的回答这些和他是同学的小娃娃们的幼稚问题。虽然脑袋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的郑森,老实说和这些小孩子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但是郑森还是非常认真的和他们搞好关系,甚至于有时候也还和他们一起玩那些看起来颇为幼稚的游戏。这不仅仅只是因为郑森要装小孩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郑森需要拉拢这些同学。在将来逐鹿天下的时候,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了。郑森当然知道,在他的这些同学中,后世很出名的一个都没有。但是你不能把人才的标准定得这样高,在这个时代里,能认识字都可以算是人才。至少,很多的具体事务还是需要读书识字的人来做的。而且同学正所谓人生三大铁之一,相对也更可靠一点。所以虽然他们的问题还很幼稚,但是郑森还是很耐心的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个时候,郑森甚至有一种当起了小学老师的错觉。 好在休息的时间总是很快就过去了。“都在干什么!还不去温书!”随着一声断喝,王先生手持一把戒尺出现在教室门口。 于是熊孩子们立刻作鸟兽散,王先生也很是严肃的走到郑森的面前,胡子一抖一抖地说:“郑森,你这一段时间耽搁了很多的课程,如今回来了,还不日以继夜的赶上来,却还和别人谈笑,真是不懂事,气死老夫了!” 如果要反驳王先生,郑森自然也能找出理由来,但是这就是不尊师重道了,所以郑森立刻低头认错:“先生批评的是,郑森的确是太不应该了。只是几个月没见这些同学了,一时间便忘了形。” “你能知道,就还算可造。这几个月来,你可认真的温习过学过的东西了没有?散学后,吃过晚饭,你到我这里来,我要好好考考你!”王先生点点头说。 听到这话,坐在王先生背后的洪士龙就朝着郑森做了一个鬼脸。郑森知道,这并非恶意,而只是表示关心而已。这洪士龙是洪成畯的儿子,论起读书的天分,他其实到也不错,只是和他父亲一样,兴趣广泛,分心太多,结果正儿八经的读书成绩却不是很突出。据说洪成畯对此非常恼火,有一天看到儿子又将一张纸蒙在绣像的《隋唐演义》上面,照着描上面的秦叔宝尉迟恭什么的,于是大怒,怒斥儿子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洪士龙辩解道:“刚刚背了半日的《论语》,只是稍稍的休息一下而已。”洪成畯便道:“那你背两句给我听听!”于是洪士龙就背诵道:“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与是洪成畯顿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因为兴趣广泛,对各种稀奇东西都很喜欢,所以洪士龙对于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知识面超级渊博的郑森也是格外的钦佩,在这些同学中,他和郑森的关系也最为亲密。不过这家伙有点没心没肺,有时候看到哥们小小的倒霉,幸灾乐祸也是有的。 “先生,我知道了。”郑森忙回答说。 等到下午散学了,郑森要先回去吃晚饭,就和洪士龙一起出了门。洪士龙一路上继续问着有关海战的一些事情。 “士龙,你对打仗这么有兴趣?”郑森问道。 “当然了,打仗的故事最好玩了。”洪士龙回答说,“而且,我大伯虽然是文官,但是他管着很多将军,打仗也很厉害的哟。”显然,在这个时候,洪承畴还是洪士龙心中的偶像。 “洪总督自然是行军打仗的大家。”郑森也说道。这话也不算违心,虽然洪承畴后来成了汉奸,在郑森的预想中,这个人在将来会是他的大敌之一,但如果仅仅谈在军事方面的能力和见识,洪承畴在大明朝,乃至后来的满清,都是非常顶尖的。 “我爹爹说,你将来不会比我大伯差。”洪士龙又说,“他让我要好好跟你学。我已经想好了,下次你要是去打海盗,一定要带我去学学。另外,你这段时间温书了没有?王先生对你不错的,别看他天天骂你,但是他可看重你了,你要是表现不好,他会很伤心的。” “这该不是你父亲和你说的吧?”郑森笑道。 “这倒不是,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谁对人家是真心好,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阿森,你看我爹爹,每次一见到我就把脸板起来,和我说话,十句话里面至少有五句话是在骂我。但是我知道,我爹爹是一心对我好,他是想要让我改掉那些毛病成人成才。只不过阿森你也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不过我还是知道好歹的。比如说,王先生,他对我也不错,但那是看在我爹爹的份上。打比方说,我和你都犯了一样的错,王先生肯定要骂你,但不一定会骂我,那是因为他对你更看重。如果错误再大一点,王先生也无非骂我几句,但是骂你的时候,却能气的胡子乱抖。如果不是真心对你好,犯得上为你犯的错气成这样吗?” 郑森颇有点惊讶的看着洪士龙,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好像也有些不简单呀。 “我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放下功课,应该能过关,不至于气坏了先生的。”郑森回答说。 …… 王先生连续的考了郑森好几个问题,郑森都一一的做了回答。王先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阿森,你还算不错,还知道回去后不能把书给丢掉了。嗯,听说你这次回去,上了战场了?” “决战的时候没有。后来胜负已定,我军已经赢定了之后,父亲大人才带着我到战场上去见识了一下。只是那时候,胜负已定,海寇望见我军旌旗,只知道望风而逃,而我军这乘胜追击。追亡逐北,虽然战果丰富,但敌人并无战意,却是没有发生什么样的激战。学生也只是远远地看到海寇的船被我们追上,然后几条船围上去,然后大炮一轰,海寇就或死或降了。所以学生也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若是真的危险,你爹也多半不会轻易让你这么小的时候就上战场。”王先生笑了笑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学生自然是有所心得的。先生知道,学生出自武将之家,这打仗的事情,尤其是打海战的事情,学生从父亲还有诸位叔叔的口中也听到过很多次。以前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自觉得对于这打仗的了解,比那些看了《三国》《隋唐志传通俗演义》之类的诸位同学却是强多了,平日里听他们谈论古今名将,心里还暗暗嘲笑他们都是门外汉。哪知道这次自己亲身参与了之后,才知道,打仗这事情和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又不一样。不要说此前和荷兰人的决战,就是后面的相对轻松的追亡逐北,其实也有一大堆我以前不知道,不熟悉的事情,大海茫茫,稍微有点差池,便可能让海寇逃掉。学生觉得,世上的事情,若只是听说,却没有亲身躬行,便算不得真知。” 王先生听了,伸手搂着胡子,颇为得意的笑道:“你能说出这话,可见德业又有所进步。不错,不错!夫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话看起来简单,其实却不然。人最难的便是自知,很多时候,很多错误都是源于犯错的人自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结果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能知道自己其实很多东西都不知道,就是大进步。嗯,听你说出这话,老夫比前面见你回答问题都一一过关了还高兴。” 顿了一顿,王先生又说道:“郑森你家里是武将,虽然你日后要走文途,但是我大明的文官也是要知道武事的。我大明的名臣,很多也精通军事,远的比如于少保,近一些的比如阳明先生,不但是旷代大儒,也同样精通军事。再比如洪总督,也是如此。如今天下正多事,你多留心,懂一些武事,也是很有用的。你父亲在危险不大的时候安排你上一次战场,也是善于教子了。嗯,阿森,为师的一些朋友对这一战也颇有兴趣,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给为师讲讲这一战的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