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一块布，显然是从一件跨栏背心上扯下来的，上面还蹭上了些绿油油的东西，像是水藻？　　喜欢钓鱼的姚远，对这个水藻很是熟悉，近岸富氧的淡水里经常有这个东西，钓鱼人非常讨厌这个玩意，动不动就把鞋上、裤子上甚至鱼竿上弄得绿油油、脏乎乎的。可是这个衣服碎片上怎么会有这个？　　就问张卫：“这块布还经过别人的手吗？”　　“没有啊，二瓢手里一直攥着的，送到医院我才从他手里拿下来。”张卫答。　　姚远闻了闻破布，又嫌弃地放下：“医生也没碰过这块布？”　　“没有啊，医生碰它干嘛？”张卫奇怪。　　姚远嗅着那块布上的福尔马林味道，再看向窗外的玉河，不由得后背发紧，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身体里残存的那一点酒气顺着冷汗，挥发的无影无踪。　　这块破布上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想起前些天在这家医院太平间，碰到的那个矮个！壮汉！那个眼睛里目光冰冷，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像蛇？反正就是没有人性。　　这个味道就是那个太平间的味道，那太平间里的浓浓的福尔马林味道，冰冷与死亡的气味，让人厌恶又难忘。　　姚远被自己联想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眼睛看了看张卫和小勇，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有没有这么巧啊？自己心里问自己，但这衣服残片上的味道是真实存在的，既然没有别人动过，那就肯定是原来主人身上来的。福尔马林那个味道很难消除，也很难被错认，这个绿泥水藻在城里很少见，只有在几个有限的水域里才会有，而眼前就有一条玉河，就在这644医院的旁边。　　什么人身上会同时沾染上这两种东西？姚远心里划出了一条线，从脚下的这家644医院出发，沿着玉河的地下河，直接就能到紫竹公园，也就是甘机口路口的旁边，而那条地下河几近干涸，就算是有水也不过是十几厘米的深度而已，这条路隐秘又便捷。　　很少人知道玉河的地下河段，除了姚远这种爱钓鱼的人，钓鱼人对水的亲近和敏感跟普通人不一样，为了探究一汪水里有没有鱼，都有什么品种的鱼，下意识的就会分析面前这个水系，从哪里来，又会流向哪里去。而对于这平城不多的河流之一，自然会一眼就能看个明白，比别人多一份了解。再说他每天的晨跑就是沿着玉河上的那条马路，再跑到紫竹公园里面。　　姚远不敢判定，不敢轻易就下结论。悄悄站起身，推开了医院的大门，外面已经是凌晨，正是一天中最最黑暗的时刻，街上没有人。　　姚远出了医院的大门，沿着院墙来到了河边，又从河边走上了一条小路，小路一边是玉河，一边就是644医院的院墙，走不远，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小铁门紧闭。　　姚远走到小铁门旁边，四周望了望，又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面，地面上一串水淋淋的脚印，未干！　　姚远身子就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一下子就跳起，转头就往回跑去，穿过无人的街道，一头撞开急救室的大门：“黄毛！张卫！跟我走！”　　“顾所长，你也赶紧跟我走！”转头又喊了一句，便钻进防火通道，顺着楼梯往下跑。　　“跟你走干嘛去？”　　“跟我去抓人！”声音从还未关闭的防火门里传出来。　　噔噔噔的脚步声，就在楼梯间里回响。　　张卫这段时间在厨房里，听姚远的指挥已经习惯了，也不带多问转身就跟上，倒是黄小川和顾所长摸不到头脑，原地愣了会，不知道这个姚师傅又在抽什么疯？　　......　　凌晨的夜里，通往太平间的走廊，更加让人觉得森冷，脚步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荡，快步走到太平间的门口，门口有个门房，门房上玻璃窗口里，一双冰冷的眼睛盯向姚远，姚远要找的人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　　姚远愣住了，身后的张卫也是一个急刹车站在了那里。　　冰冷的眼睛盯着姚远，一动不动，嘴里冷冰冰的问：“大半夜里，你们是谁？要干嘛？”　　面对对方的发问，姚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不太像吧？如果是他的话，怎么会这么镇定？姚远打量着对方，突然发现那个汉子穿的工作服衣领下，一条抓痕若隐若现，渗出的血珠已经沾染了衣服。　　姚远盯着那个汉子，嘴里突然回答：“我们是警察！”　　我们是警察？姚师傅你这是要干嘛？张卫摸不到头脑，一脸懵，走廊尽头又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黄小川和顾所长跟上了。　　姚远就稍微有了一点点放松。　　汉子听到警察两个字，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瞳孔收缩了一下，目光更冷，像针。　　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打开门，冷不防，汉子一个团身就撞了出来，肩膀就像高速列车一下子就撞在了姚远的肋间，姚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撞出了老远，幸亏是有墙壁挡了一下，才没被摔个仰面朝天。　　张卫反应真快，看见那个汉子蓦然发动攻击，起脚便是一个边腿，想把对方给逼回去。　　没想到对方不退反进，冲着自己怀里就冲了过来，单手格向自己飞起的边腿，另一个拳头简直就向自己的面门砸了过来。　　张卫真没见过这么野的打法，不由得侧身一让，那个汉子得了个空，便低头向外猛冲。　　姚远在后面一个鱼跃就扑了过来，整个一个奋不顾身。汉子冲的很快，姚远没有扑到对方的身上，而是结结实实的摔在水泥地上，但是向前伸出的一只手，一把薅住了对方的脚腕，再也不松开。　　汉子被拽倒在地，区腿就冲着姚远的头部猛蹬，就像是被困住的野兽。　　姚远一边躲闪，嘴里也不闲着：“张卫！别让这个孙子跑了，这孙子就是那个打闷棍的。”　　被拽住一条腿的汉子，那里还是张卫的对手，听到对方就是那个招人恨的打闷棍的，张卫出手再也没留情，一个锁喉，把对方勒住，接着就是抱摔把对方翻身按在地上，別住了胳膊，膝盖压住了对方的脖子，瞬间那个壮汉就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嘴里“嗬、嗬”的声响。　　姚远爬起身来来，不由分说照着对方就踹了两脚：“跑？我让你跑！还特么撞我！”　　接着又是两脚：“这两脚我是替二瓢。”　　张卫跪压着汉子，就翻白眼，这个姚师傅也是个没出息的货，怎么就逮住怂人就搂不住火呢？白眼翻上去，看见姚师傅的那副嘴脸，尤其是脸上的那个大鞋底子印，也就瞬间了然。　　“踢死你丫呢，让你丫跑！”姚远喘着粗气，绕着两个人直打转。　　顾长安带着黄小川终于赶到了，到了就看见姚远威风凛凛，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形指手画脚打转转，倒在地上那个人凄凄惨惨，被张卫跪压在地上呼吸不得，正在翻白眼。　　顾阎王把他那个黑脸一拉：“行啦，住手！差不多行啦，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等做完笔录，一切都结束，天都已经大亮了。　　坐在早点摊子上，喝着馄饨汤，姚远就觉得嘴疼。　　奎子坐对面，看着他就乐。　　半天后实在忍不住，就问：“姚师傅，你相信报应吗？”　　姚远嘴里嘻哈、嘻哈的喝着馄饨汤，不抬头。　　奎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哈哈哈大笑，笑的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昨晚上吃饭，刚说你那张嘴欠抽，结果就应验了，你丫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嘴！”　　姚远再也忍不住，把碗在桌子上一墩：“你丫再笑？！再笑？！我特么西（撕）了你丫那张嘴！”　　昨晚姚远抓人的时候，扑的挺猛，拽住了那个罪犯的一条腿，才没让他跑了，结果，自己的脸上也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几脚，尤其是嘴上，被狠狠的踹了一下，现在肿了......　　......　　顾所长就奇了怪了，这个姚师傅是个神探吗？是福尔摩斯还是谁？怎么自己辖区里的两个重案，都破在他身上了？　　那个飞贼案，还没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打闷棍的案子，又被他给撞破了。　　“嘿嘿，碰巧了，这个线索不都是在这块布上呢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再加上水藻泥，我一下子就联想到这家医院的太平间了，这个小子以前我碰上过一次，就觉得有可能是他，刚才一见面，我告诉他我是警察，他就惊了想跑，这不就没跑了嘛。再说他身上还挂着伤呢，肯定是被二瓢挠了一下，这就太明显了。”　　就那么简单吗？兴师动众的几百号人，用了一个多月没找到这个人，你就凭一块破布，就把人给抓了？　　不过也是啊，自己这次犯了一个大错误，灯下黑了。这家644医院是部队医院，属于军方，街道、派出所都没有管辖权，几次过筛子，就把这个军方的单位给漏了。　　再说这个孙子躲在地下一层太平间，是个专上夜班的临时工，虽然刑警队给出的画像非常准确，但这个孙子昼伏夜出的，工作就太平间这么一个角落，住也是住在部队宿舍里，这才让他躲过了几次大筛查。　　而且这个打闷棍的每次作案，选择的路线也是太刁钻了，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属耗子的，来去都是走地下，这样就成功的躲避了一路上最少三个路口的排查。　　结果，就通过衣服上扯下来的一块破布，姚师傅就直接追到了太平间，一下子就抓到了凶手。　　这么简单吗？大黑脸上的眉头皱着，百思不得其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