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来,钟岳沐浴更衣。 在桃林间来回踱步了好几遍,拿着一张小纸条,上边罗列着不少问题,已经将要问的问题,以分钟来规划完毕了。有些是侧重要问的,最后还添了几个备选问题,以便到时候时间还没到,已经没什么可以问的了。 小灶上煮着番薯块,烤得虽然香,但是麻烦。懒鬼上身的钟岳还是选择煮来吃的比较方便。 水已经沸腾得快失掉一半了,钟岳关了小灶,进入到系统之中。 将那张大家书论的门票兑换了出来。 “宿主是否使用门票?” “是。” “宿主想要请教哪位书画名家?” “晋代,王羲之。” 打蛇打七寸,问人也得问个明白人。王珣死不张口,与其再用这门票去撬开王珣的嘴巴,不如直接问问王右军来得爽快点。 一扇光门忽然从青青草地上闪现出来。 上边的计时器,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日啊,我还没准备好呢!” 钟岳快速冲进了光门之中。 眼前在短暂的白茫茫一片后,渐渐看到了场景。 农家田园,小舍怡然。 “王羲之不住在琅琊族聚之地?” 钟岳推开小院柴扉,见到须发黑森,儒雅不凡的男子一侧池畔静坐。 亭边一块石碑伫立。 想来便是如雷贯耳的鹅池了。 “王右军,晚生钟岳。长话短说,此次到访,想来请教几个问题。” 侧身而坐的王羲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时不时逗弄逗弄上岸的白鹅,“你问。” “王氏笔法,是否蕴藏在这鹅池之内?” “是啊。” “先生让我观鹅,到底是要晚生看什么?” 王羲之宽袖放在膝盖之上,笑着侧目望过来,“鹅啊。” “……” 回答得好生干脆,干脆到钟岳无言以对。 “鹅与笔法,有关联吗?关联在何处,还请先生明示。” “你看这鹅,多灵性。” “是,很灵性。但是再有灵性,它终究也是鹅,右军,晚生资质愚钝,看不出任何与书法有关的笔法来。” 王羲之依旧插袖坐着,“我听说汝祖钟太尉,当年向韦诞借蔡邕九势,韦诞不肯给,钟太尉捶胸顿足,口吐鲜血。后来韦诞死了,太尉挖其坟,遂得笔法。从此书法日益精进,看到什么都想用书法将他们描绘下来。现在汝得之神人九势,得天独厚,难道还有比这更精妙的笔法吗? 我让你观鹅,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我喜欢鹅,也喜欢书法,所以我看鹅的时候就像汝祖钟繇一样,总想着用书法将它描绘出来。” “那王氏行楷笔法……” 王羲之侧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钟岳,“笔法千古不易,你难道还不明白?” 醍醐灌顶,打乱了钟岳全盘的计划。 是啊,笔法千古不易。 神人九势,对啊,我是不是傻? 钟岳心心念念,渴望得到更多的笔法系统,可是却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笔法千古不易,不管行楷草隶,那就是从神人九势演化而来的笔法,自己只要悟透了神人九势,不就是一法通,则万法皆通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赶紧回过神来问道:“对了,先生,我想问一下,九势之中,有一笔墨韵,落地生根,百花灿烂,此意何解?我参悟了许久,迟迟无法领悟其中含义,还请先生指点。” 王羲之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苦思冥想,眼睛却宠溺地盯着一只粘人的“小妖精”,在他衣袂边嘎嘎乱叫。 “关于你这个问题,我想我有一个非常巧妙的解释,或许能够帮助你解答这个疑惑,只可惜了……”王羲之拿起菜叶,朝白鹅撒过去。 鹅池内顿时一片上下翻腾,争先恐后。 “只可惜什么?” 王羲之抬头望天,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时间到了啊。” Duang! 钟岳眼前白茫茫一片,被传送出了光门。 “……” 钟岳坐在青青草地上,久久无语,“靠!” 堂堂书圣也带这么坑人的? 拖延时间,摆明了就是不想说…… 这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坑人的! 钟岳花了价值五百万的门票,得到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整颗心都在滴血。 他坐在草地上,看着墨韵渐渐展露真容。 掠笔。 转折。 涩势。 横鳞竖勒。 …… 最后,墨韵落在了地上。 落地而生根。 根生而百花灿烂。 到底,缺的是什么呢? 钟岳还是没看明白,缺了什么? 有些心烦意乱的钟岳进入到琅琊王氏的族聚之地,坐在了木桥上,就这么坐在鹅湖之上。 坐了好久,坐的屁股麻了,钟岳就站起来,站累了,就靠在木桩上。 “喜欢,就去模仿它……” 钟岳退出了笔法系统,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一本彩页的《快雪时晴帖》,大眼瞪小眼地仔细扫了一遍。 “这也不像鹅啊,老王唬我呢吧!” 他走到一旁的长桌前,拿起笔来,在墨碟上沾了沾。 抬头望见青木皑皑的小荷山。 “模仿它?” 笔尖落在纸面上,钟岳食指一动,墨迹划开来。 提笔。 他将笔放在一旁,“还是不行啊……” 如果是工笔画,钟岳很容易就能将笔法融入到画法之中,但是用抽象的笔画线条,去蕴含自然万物,则显得困难重重。 钟岳坐在桌子前,将已经有些放凉了的白薯捞了出来,剥掉了薄如蝉翼的表皮,大口啃了起来。 “王羲之,特么是不是有病啊……” 他有些不爽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钟岳按下了免提键,吃着白薯。 “小岳啊。” “叶哥?” “还听得出来啊。” “有备注啊。” “哈哈,董事长和夫人金婚在即,想请你来淞沪观礼呢。好久不联系了,事情有些忙,又怕临近开学,影响你学业,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钟岳一笑,这叫什么? 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啊。 “叶哥,我正准备到华东美院报道呢,正好来淞沪,高铁票都买好了。” “真的吗?早知道派专机来接你了。” 钟岳一阵无语,专机……自己又不是什么元首,用得着这么大排场么? “不用了,我过两天就会过来。” “那好,到时候到了火车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 钟岳吃完了白薯,挂掉了电话,起身提笔。 黄花梨纸镇一压。 笔走龙蛇。 气势如九天泄下的银河。 大毫上下翻动,墨韵在纸间无所畏惧地铺张开来。 钟岳从来没写过如此大的尺幅,整整一张四尺大宣,都给铺满了,供他肆意宣泄。 五个大字跃然于纸上。 「我鸟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