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涛刚入门,还没领教过萧飞的手段呢,这会儿听说萧飞要考校他的基本功,居然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着吧,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多了一个这么单纯的师弟,王阳倒是挺高兴的,至少,从今往后,萧飞不会始终盯着他一个人了,有人帮着一起分担压力,好事,好事啊! 吃完午饭,俩徒弟收拾干净,等回来的时候,于清和萧飞已经在候着了。 「王阳,《同仁堂》怎么样了?」 作为高派的把杆儿活,《同仁堂》这一段,所有的高派传人都必须学精了才行。 「师爷,师父,不敢说精了,能唱两句。」 呵呵! 这小子也学聪明了。 「来一段听听。」 王阳应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快板,稳了稳心神,便打了起来,在萧飞面前,他连个花板都没敢打,老老实实打了个过门。 「同仁堂,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这个好比甩手自在王。药王爷就在当中坐,十大名医列两旁。先拜那个药王后拜你,你是药王爷的大徒弟……」 萧飞听了一会儿,朝于清看了过去,见于清微微的点着头,显然对王阳唱的非常满意。 「……佛手抄起,甘草棍,棍棍打在陈皮上。打的这个陈皮流鲜血啊,鲜血淌在了木瓜上。大苏丸,小苏丸,胖大海,滴溜圆,这个狗皮膏药贴伤寒哪!我有心接着药名往下唱,我是唱到明儿个唱不完。」 唱完最后一句,收了板,王阳垂手站好,等着于清和萧飞点评。 「不错!」 于清说着,还点了点头。 「你正经学的时间不长,能唱成这样,已经不简单了,可也不能骄傲,这段《同仁堂》是咱们高派的把杆儿活,你以后在台上可能用不到,但是,绝对不能不会,记住了吗?」 「师爷,我记住了!」 听着于清把自己夸了一顿,王阳却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他好歹能从师爷于清的嘴里得到一个「不错」的评价,可萧飞这边的话…… 「你师爷心疼你,不愿意挑你的错,怎么着?真觉得自己行了?」 果然。 王阳低下头,老老实实的受教。 「轧药刀,亮堂堂,有几味草药,您了先尝。这一句明显抢板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还有,有丁香,去送信,这个人参这才坐了大堂。人参这俩字你嘴里都能拌蒜,往后还打算干这一行?」 呃…… 王阳听着,那当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他自己唱的,要说哪有问题的话,他比谁都清楚。 就算是不清楚,现在被萧飞点出来,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过来。」 王阳吓得一哆嗦,可没敢迟疑,老老实实的走到了萧飞跟前。 「莽撞人,背!」 王阳听了,赶紧稳住心神,拉开架势就背了起来:「在想当初,后汉三国有一位莽撞人。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大爷姓刘名备字玄德,家住大树楼桑。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家住山西蒲州解良县。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阳郡·······」 啪! 萧飞听着,直接抄起扇子照着王阳的胳膊就打了过去。 「哎呦!」 王阳措手不及,不由得一声痛呼,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刚才涿州的州字秃噜了,你嘴里再给我拌个蒜试试的,重来!」 想学相声就得有挨打的准备,拿着扇子抽一下 算是轻的,下手黑的直接一个窝心脚过去,保准半天都爬不起来。 想当初,萧飞带师弟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下手狠,现在轮到自己徒弟的身上,更是比当初严厉了三分。 王阳虽然心里不免委屈,可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他知道能耐都是打出来的,想学真能耐就得有吃苦挨打的心理准备。 揉了揉胳膊,连忙躬身道谢:「谢谢师父!」 这就是相声门里的规矩,打你是为了你好,打你是教你以后吃饭的手艺,说白了,当师父今天给徒弟一个大嘴巴,徒弟记住了,学会了,以后凭着这门手艺出去挣钱吃饭,不至于饿死,这是恩德,不但不能埋怨,还得毕恭毕敬的道谢。 旧社会的相声学徒,在师父家里学本事的时候,哪个不是挨打受骂的,不在学徒的时候,把该受的,不该受的委屈全都尝过一边,真等上了台,底下有个观众白上一眼,都能熬淘死。 「重来!」 王阳运了运气,接着背道:「在想当初……只皆因长坂坡前,一场鏖战,赵云单人独马,闯进曹营,砍倒大纛两杆······」 啪! 「你赶什么,急着上吊呢?后头有狼撵你,这才几句,气口就乱了,还有刚才那身段,你跟我说那是赵子龙,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全忘了,再来。」 于清看着都觉得一阵牙疼,这小子也忒狠了吧? 以前于清调理萧飞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让萧飞一遍一遍的背,萧飞可倒好,直接上手。 其实王阳的基本功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真要是比的话,好些已经开始登台演出的玖字科都未必比他好。 可是,既然做了萧飞的徒弟,只达到一般水平就行了? 不做到出类拔萃,萧飞永远都不会满意。 简单来说,如果别人是六十分及格的话,萧飞门下的徒弟,不达到九十分都不算及格,想要从萧飞的嘴里听到一句「不错」的评价,那就得奔着95往上争取。 王阳也知道萧飞的对他的要求高,揉了揉被打的生疼的胳膊,重新稳下心神,回忆了一下,之前萧飞教的,重新开始。 「······大喊一声,曹兵退后;大喊二声,顺水横流;大喊三声,把当阳桥喝断。后人有诗赞之曰:「长坂坡前救赵云,喝退曹操百万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万古流芳莽撞人!」 啪! 萧飞等王阳背完,架势还没放下呢,又是一扇子打了过去,这一下比刚才那两下打的都重。 王阳到底还是个15岁的孩子,揉着胳膊,眼泪都下来了,又疼又委屈:「师父!我……我这回没背错啊!」 萧飞看着王阳的眼神就像个大灰狼一样:「你以为背了就行了?告诉你,差得远呢,只要是不傻不呆的,长个脑子,稍微下点儿功夫,是人他都能把这一段给背下来,可是光背下来就行了?你得背了,会了,妙了,最后还得绝了,人人都会的东西,你打算靠着它吃饭,想什么美事儿呢,不把这活使得妙了,绝了,把这活变成你自己个的东西,人家凭什么花钱听你说,打你就是为了让你记住了,这是你以后吃饭的家伙,记住了没有。」 王阳虽然心里委屈,但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师父!我记住了!」 一旁的关小涛已经看傻了,合着就是怎么都不不行,怎么都得挨打呗。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期待了,刚刚王阳的表现,他可全都看在了眼里,论基本功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比王阳更好,那岂不是…… 啪! 一段八扇屏的《粗鲁人》,之前在天津的时候,他当着萧飞的面背,萧飞还夸他背得不错呢,可今天再考,基本上 从第一句开始,哪哪都是问题。 他小时候确实经过老先生开蒙,可是,这么多年,除了跟着电视学之外,从来都没有老师教过。 什么气口、尺寸、斤劲儿,关小涛根本就不懂,全都靠模仿。 可他跟着电视里学来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入得了萧飞的眼。 这会儿胳膊都快给打麻了。 「师父!」 萧飞看着一脸委屈的关小涛:「怎么着?我打你,你还觉得委屈了?」 从见着关小涛的第一眼,萧飞就看出来,这是个傲气的,如果没拜在他的门下,他自然管不着,可既然成了他的徒弟,要是不好好调理的话,将来难保他门下不会出一个曹芸伟。 所以,对待关小涛,萧飞首先要做的,就是打掉他身上所有的傲气,让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你小时候拿了几个业余比赛的奖,就算是会说相声了?告诉你,小子,你还差得远呢,就你刚才背的这段《粗鲁人》,连一分钱都不值。」 关小涛低着头,眼泪已经滑落。 「别在我跟前哭,你要是觉得委屈,今个回去之后,咱们的师徒关系就算没有过。」 「师父!我……我不委屈!」 听到萧飞要断了和他的师徒关系,关小涛立刻就急了,挨两下子打,他确实觉得委屈,可真要是头一次受教,就被萧飞给开隔了,那才是真正要了他的命呢。 「王阳,你带他接着干活去,顺便教教他,刚才那都叫什么玩意儿。」 「是,师父!」 王阳说着,上前拉了关小涛一把,兄弟两个一溜小跑的走了。 「少爷,你这……是不是也太严厉了啊?」 等俩人都走远了,于清这才问了一句。 「师父!不严不行啊,你刚才没瞧出来,那小子是个傲气的,要是不给他点儿厉害瞧瞧,他永远都稳当不下来,再说了,我这仨徒弟,天分最好的就是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