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声也在众人的鼓励与支撑下恢复了训练,可是他和杨伟民却再也吵不起来了。 两个人心中都好似压着块巨石,看到对方只能语塞。但是不能否认比赛场上的杨伟民已经可怕得足以令对手心惊胆战了。 这种恐惧不是来自他的技书而是他那双乌黑空洞的眼眸。 即便韩国书画队引以为傲的大块头,在这双恐怖的眼睛前也被逼得退让三分。 他从不说话取得胜利也只是默默转身离开,绝对不与任何人庆祝。 高晓声不禁想起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时,两个人漏点四射的击掌,那个时候的杨伟民虽然讨厌但却又是个多么可爱的家伙呀! 可是现在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杨伟民获得这么个外号――孤狼。他分明是只臭屁的狐狸才对!高晓声心酸地想着。 二月份,中国的春天悄然降临,梅花也偷偷含苞了。 带着这个“孤狼”的称呼,杨伟民头也不回地登上班机前往美国。 原本买好的中式房屋就这样正式荒废了,没有做任何装修也没有雇人打理园子,仿佛决心要送给野兔和野鼠做它们的窝一样。 其实杨伟民没必要走得这么早,湖人队的要求是4月份归队便是。 可是杨伟民不敢看那满山遍野的樱花。但是甩掉樱花来到洛杉矶美丽的海岸也不是那么轻松。 卖掉小沿海房搬进宽大的复式房屋,杨伟民只给自己留下一间最小的卧室与浴室卫生间,其余的房屋包括厨房都锁了起来。至于笔记本电脑以及各种的杂物统统丢进储藏室去。 杨伟民的一日三餐在什么地方吃都好,除此以外有书画就可以了。听闻噩耗的玛丽大婶,每次打扫这样的房屋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就在杨伟民抵达美国洛杉矶的时候,侯金花正在纹第二枚枫叶。 这种选择到底是对是错,侯金花已经无力评判:将塔佳完全抛在脑后,自己回到国内舒舒服服过日子,那样的侯金花不可原谅。 但是抛弃所有亲友的做法就可以原谅么?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锋利的针头连绵不断刺在她的皮肤上,这种自残般的感觉才能使她得到片刻的良心安宁。 现在和外界唯一的联系是偶尔出现的闻人老师,打自己下了这么个要命的决心,闻人老师除了向总部报告更得到许可暗中保护与观察当事人。 孟买离自己的目的地还很遥远,这段旅途注定不会那么顺畅。 侯金花毫无知觉地想着将自己紧紧包裹在当地出产的粗布里,完全像个贫穷的朝圣者模样。 只有那偷偷跑出的一绺栗色发丝还能令人窥见一点遗留下的美色。 杨伟民仍然开着那辆捷豹,一言不发地做着该做的训练,那股认真劲儿有点残忍的味道。 这天下午,当他汗淋淋地走出球员专署的健身房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徐云帆有些尴尬地招呼着精致的脸有些僵硬。 杨伟民看了她一眼默默走了过去。 “伟民,”徐云帆跟上前去说道:“该怎么说呢?晓声,晓声,他都告诉我了你……” 对方加快脚步不一会就走远了。 徐云帆忧伤地望着杨伟民那瘦削又结实的背影叹了口气。 忽然,她的手机丁丁当当响了起来,掏出一看原来是赵苍月的电话。 “怎么又是他!”徐云帆不耐烦地自言自语不予理睬。 接下来的日子季前赛、夏季联赛nba每年都是如此的火*忙碌。在这忙碌中再加上怀有身孕的严春娟在身边,高晓声渐渐地抹平了自己的伤痛。 妹妹没有了,不论SdX的家还是多伦多的小窝,从此都要靠自己丁门立户.但是,回想起来有妹妹的日子真好。 在高晓声的回忆里,妹妹是那么一个人,平常总是有些默默无闻,但是有她一切都那么安稳踏实。 现在没有了这些,自己更要振作才行!不能再让亲人痛苦,那么自己就要率先走出痛苦!他第一次下了如此的决心。 但是不论在电视上,还是在nba活动中,看到杨伟民,高晓声都很难过。他那“孤狼”的绰号已经是nba众所周知的了。 诚然季前赛、夏季联赛,杨伟民的成绩斐,然表现堪称恐怖,美国很多媒体说这个中国队员让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拼命三郎”。 在比赛场上,杨伟民是忘我的,简直将自己的灵魂都依托在书画上了。这是一种忘记一切的疯狂,抑或说是逃避也有道理。 薪金在不断上涨,名气也是越来越大。 那枚橙色的画笔就是他的太阳,而没有书画的时间就是漫漫的长夜。 不知何时起,那对俊秀的丹凤眼下面刻下了两道深深的纹路,或许有人会说这纹路,令杨伟民平添了男子的气概。但高晓声却觉得这样的杨伟民憔悴得令人揪心。 杨伟民已经忘了上次和玛丽大婶说话是什么时候,弄不好是侯金花还在的日子吧?确切点,他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和别人讲话的情景了。 书画真是个好东西,能令杨伟民清醒而忘记一切提高技术,提高体能,拼命的练习,拼命的争取。 只是在没有书画的深夜,他杨伟民只能盯着那枚钱超带给他的戒指发呆:这件东西杨伟民始终不忍心扔到仓库里去,恐怕还有那么种错觉似乎有朝一日还能戴在侯金花的手指上一般。 时间,在煎熬中竟然也这么过去了。 严春娟在多伦多平安生下一个男孩之后,夫妇俩带着新生的宝贝回去中国了:国家书画队有活动,而高晓声也希望这能让大家高兴高兴。 杨伟民作为国家书画队的王牌不久也回国来了。 高晓声外公给外孙取名叫做高博,真是个有气势又干净利落的名字,而这个孩子的到来也确实为原本忧郁得大家增添了一抹亮色。 上海,高晓声夫妇在郊外的小别墅为儿子补办庆祝 气氛虽然仍有些忧伤,但想到新生的*娃,不论何伟太太谢秋香,还是吴彬等人都不觉露出了微笑。 钱玉梅悄悄地看了看身边的同学杨伟民。只见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湖面,而这种平静保持了大半年后,就渐渐发酵成令人窒息的压抑了。 “主角登场了哦!小博快见见叔叔阿姨们!”终于,新妈妈严春娟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小家伙出现在大家面前。 “哎呀!快让我看看!”钱玉梅等人的注意力马上被婴孩吸引过去了,杨伟民望着其乐融融的大家,还是那么平静。 “来,小博。这是伟民叔叔……”被各种的叔叔阿姨模了个够,严春娟体贴地将孩子凑近了杨伟民。 杨伟民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这个白嫩的小肉团。小家伙被骚扰了半天,现在正不知所措两只小手怪可笑地动来动去,一不小心将自己头上那丁小白帽翻了下来。 瞬间,高博那漆黑如墨的眼珠闪过一丝光彩。小博很健康,虽然刚满月但看得出头发已经很茂盛了。 这是一颗栗色的小脑袋。 “都说侄子像姑姑……”何伟太太谢秋香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众人连忙针扎一样责备地望着她。 杨伟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婴儿。虽然刚满月的孩子啥都不懂,但这婴儿竟然也睁开眼睛望着杨伟民。 那双明净的琥珀色大眼睛闪烁着只有侯金花才有的神气。 高博忽然向杨伟民伸出莲藕一般的小手。 “伟民,要不要抱抱小博?”严春娟温柔地问到。 一个温热的小身体体软软的躺在了杨伟民的臂弯里不哭也不闹,只是用自己白白的小手揉着胖乎乎的脸蛋。 杨伟民情不自禁地垂下脸和小家伙挨的更近。杨伟民的刘海有些长,扎在婴孩的额头上引得他扭来扭去,顺便咧开嘴哇哇叫两声,但是并不哭。 修长好看的大手抓住肉捏捏的小手,大家忽然发现被称为孤狼的杨伟民脸上此刻竟然洋溢着不可思议的温情。 即便这温情只是昙花一现,转眼到了比赛场上他仍是孤狼。 由于国家队的要求,杨伟民与高晓声需要在国内呆到一月初。 这段时间里,杨伟民依然我行我素地拼命练习。这种疯狂的敬业,简直令他那群队友蒙上了心理障碍。相比之下大家更喜欢和高晓声交流了。 除了去健身房、书画室,杨伟民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高晓声的家了。 虽然是高晓声的的儿子,小博却是另外一种脾性。这孩子很乖很安静,和很多婴儿一样喜欢睡觉,睡醒了就睁着一对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周围的各种事物。 而他眼中的很多东西都是杨伟民送的。 “伟民,你实在太破费了!”这天,严春娟充满歉意地说道:“真是的你简直要把玩具店都买给小博啦!” 诚然,以杨伟民的财力来说,即使买几个玩具店也是随他高兴的事情,但是这样无所顾忌地给小博买东西,还是令严春娟很不好意思。 原本对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的杨伟民竟然也是个细心的人。 小博的新摇篮是从美国定做特地空运回来的,乳白色镀金的摇篮上面是浅蓝的小帐子,这样的小榻即使给王子睡也是满意的。*娃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摇篮上挂着的四叶草形状的风铃,小小的身子一牛动,轻巧的风铃就会摇曳作声,妈妈便会知道宝宝醒来了。 虽然高博还不懂事,但却也有自己的条件反射。他栗色的小脑袋里已经深深扎下这么个概念:一个黑色的叔叔很冲爱自己,只要他在,自己不仅怎么样都受爱无,而且还能得到各种各样最高级的玩具。久而久之,他觉得这位黑叔叔简直比爸爸还亲。 毫无疑问这位从头到眼睛都是乌黑的叔叔就是杨伟民。 每当小博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蹭鼻涕或者酣睡得口水都流下来的时候,杨伟民总是会露出少见的温暖表情。 这种表情与他在比赛场上“孤狼”的作风截然相反。 如果当初顺利地结婚,他也肯定是个不亚于高晓声的好爸爸呀!严春娟总这样心痛地想着。 原本就吵不起架来,再加上杨伟民如此疼爱酷肖妹妹的小博,两个终生劲敌之间竟然产生了些许家庭间温暖的感情。 高晓声开始主动地留下杨伟民吃饭,有时还要叫何伟他们作陪,严春娟也总是知趣地将小博塞到杨伟民的怀里。 这年的一月一日,大雪漫天飞舞。 高晓声破天荒地在自己家为死对头杨伟民举办了个生日聚会。这种事如果放在一年,前别说聚会,他就是礼物都不一定会送给这只臭狐狸。 何伟、吴彬、钱玉梅都早早赶到了,金胜勇与胡金林也特意赶了过来。 六个SKQ的老队员围坐在一起,钱玉梅与严春娟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几次欲言又止。 菜肴很丰盛,烧得质量也不坏,但是大家却吃得很少。 “好啦,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这么次聚会的。大家都要开心一点啊!”钱玉梅拿出经理人的魄力大声说道。 “是啊,是啊!说起来我和胜勇给大家带来多伦多的枫糖,伟民,你也要吃一点哦!”胡金林连忙说道。 大家的话题就这样继续着,慢慢竟也有了些热闹的感觉。 “这酒味真不错,胜勇,这方面还是你内行。”何伟夸赞着杯子里红艳艳的葡萄酒。 “那当然了彩娟特意嘱咐我拿来最好的拿破仑!”金胜勇有些自豪地说道。 酒过三巡,大家在温暖的气氛下都有些微醺了。 “哎?伟民去了哪?”钱玉梅突然发现他们只顾乐呵,把今天的主角给丢了。 “我没看到阿?”严春娟走到玄关看了看说道:“鞋子还在,应该并没出去。” “我去看看。”高晓声径直向楼上走去。轻声对下面的大家说道。 “樱木……”何伟等人望着高晓声宽厚的背影叫道。 这只傻狐狸,高晓声一边上楼一边暗地里想道。本天才当然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径直走向自己卧室旁边的婴儿房。 房门果然开着,但很安静甚至令人产生里面是否有人的疑问。 高晓声屏住呼吸站在门口望着,由于夜晚而阴暗的室内,过了几分钟他高晓声的眼睛才适应了这种光线。 杨伟民半蹲着一动不动地守护在摇篮旁边。他背对着高晓声宽阔而瘦削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动。 摇篮里传出小博满足的咕哝声,看来不知又在黑叔叔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 高晓声平素粗犷嚣张的眼神现在无比的柔和,他悄悄转过身打算离去。 “喂”忽然,杨伟民近一年来第一次破天荒地开口了。 高晓声惊诧地走了近几步。 这声音当然是杨伟民发出的,但却与高晓声记忆中死狐狸那种清澈神气的声音完全不同。与其说是呼唤还不如说是伸口今。 那双生了沟壑的俊美丹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高晓声琥珀色的眼珠,却没了往日的犀利。 “晓声。”养我吗喘西着说道,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剩下书画了。” 高晓声不可思议地望着杨伟民以至于根本没注意杨伟民脱口而出的那句“晓声”。 “以前我总觉得关于她时间有的是,放一放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补偿。”杨伟民继续沙哑地自言自语地说着:“可是她怎么就突然不在了呢?直接变成一盒灰回来,直接埋好插上墓碑。什么机会都没有。” 杨伟民断断续续地说着,喘西声似乎要将肺泡挤破一般。高晓声觉得杨伟民向来和自己独处的时候话都会多很多,但是这次的话却令人心碎。 要是放在以前,高晓声早就冲上去一边骂着“臭狐狸”一边大拳头伺候个够,可是现在他却连靠近杨伟民的底气都没有了。在杨伟民的身上他骤然感到些死亡的气味。 杨伟民已经是亚洲闻名的优秀队员了。虽然自己也很成功,但是无论金钱还是地位都无法和他比肩,就是这样一个拥有钻石般荣誉的人,现在却在默默忍受着精神的活埋。高晓声贴着杨伟民坐下来,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劲搂住了杨伟民那坚英的肩膀。 印度南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城里,新年的气氛并不浓厚。在这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国家里,似乎人们对宗教节日更加感兴趣。 虽然是1月份,却毫无寒冷的感觉。少年们在简陋的街头篮球场里奔跑追逐着,不时发出一阵欢叫声。 一个一身苦修朝圣者装束的女人蒙着头巾呆呆站在球场外。 人们看不到她的脸,也就猜不出她的年龄,只能依稀看到颀长得可怕的身形。 虽然是小城,但少年天性中对运动,对书画的热情却和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两样。孩子们一边快乐地角逐着一边大声谈笑着。 “啊!又到了亚洲书画明星评比啦!你们有没有买明信片投票?”一个高大的男孩问道。 这种评比的票就是明信片的副联,所以只有买下明信片才可以投票给自己支持的书画明星。 “当然买啦!哎呀,这种明信片要比一般的贵!害得我一周没吃早餐才买下的!”一个瘦长的男孩回答道。 “我也是啊!妈妈不让买……只好自己攒钱了!”大家纷纷附和着说道。 “今年中国的球员好棒!哎呀!我们印度什么时候能有那么好的运动员!” “我觉得日本的球员也很棒啊!” “对啊对啊!我喜欢杨伟民!又帅又厉害!” “是啊,他真的好厉害!对了,我还喜欢高晓声……” “喜欢那么多,又要买很多明信片啦……头疼,啊哈哈哈哈……”孩子们七嘴八舌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女人静静站了一会就转身离开了。 如果追随她的路线便会现她很快走进一家体面的理发店里去了。作为一个装束寒酸的朝圣者走进这种店很令人惊诧。 她在众人有些刺眼的目光中慢慢摘下头巾。一头光泽照人、细软如丝的栗色长一直垂到她的大腿处。 “好漂亮的头发!哎……这个……您要卖吗?”理发师惊叹头发的同时突然发现这位女苦修者原来有一张不属于印度人的面孔,憔悴而又清俊。 “剪吧。”对方平静地说道。她用那头发丝绒般的长发换得了一张投票用的明信片。 曾几何时他也对这栗色的美发投下过喜爱的目光。 闻人老师再见到侯金花时是在马都拉,塔佳的父亲就在这附近做罗摩克里希那教会的长老。 即使是闻人老师也惊讶于侯金花的变化。 “我说证人保护的经费足够花,你不用这样子。”闻人老师看着侯金花那一层短短绒毛般的头发还有深陷的眼窝说道。 “那些钱我都给了更需要的人,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裹着头巾要那么长头发也是累赘。”侯金花淡淡地回答着眺望着远处的云朵。 “你以为自己在行善这是?”闻人忽然严厉起来说道:“你这分明是自残!” “自残么。”侯金花淡漠地望着闻人老师说道:“你说自残也对,至于我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两头都是一样成全,一方伤害另一方中间那个被撕扯的终究是我。” 闻人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趁机把她打晕了弄回中国去?不过这种后悔很快就被更大的恐惧冲淡了。 过完生日,杨伟民恢复了沉默,两天后便回美国洛杉矶去了。 这天,SdX杨伟民爸爸妈妈迎来一位不之客。 “晓声,谢谢你总来看我们。”杨伟民的妈妈说着,她一看到高晓声那颗火红的脑袋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侯金花的死给夫妻俩带来的悲伤不比任何人轻,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经将侯金花当作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侯金花没有了,儿子却丝毫不能体会父母的悲痛,愈发没有任何消息了,回过来也在家里住不了几天,话更是没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