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也笑眯眯的。 “你怎么会唱这种歌呀?”游客好奇道,“陆导不是说他们本民族都不会么?” “嗯。”何欢说,“我是帮老师搬办公室的时候,从书架里掉出一盘录音带。这是老师他们走遍大山里的少数民族,访问了很多老人家,收集来的少数民族音乐。 其实老师他们也不能准确地翻译,就是大概知道歌词表达的意思。我就借来听,跟着里面老人家一句一句学的。现在那些老人家差不多去世了吧?会唱的人就更少了。” 大家感慨:“为什么他们自己民族不传下去呀?真的好好听呀!歌词很简单却富含哲理!” 何欢叹口气,“独龙族是我国人数最少的民族。住在独龙江畔,大雪封山,一封半年,与世隔绝。 被发现后,独龙族很多人从大山里走了出来,随着各族杂居,他们会说其他民族的语言,本民族的语言却逐渐消失了。” “真的好听!”东北帅哥道,“以前以为云州山歌就是老司机那种斗音神曲!” 大家笑道:“是啊!没想到这么苍凉古朴!” 何欢点点头,“那些短视频上流行的云州神曲并不能代表云州山歌。云州山歌其实非常朴实,也很优美。” 大家点点头。 “但也注定不易于传播。反而是那些低俗的歌曲传播更广。很多就是乡镇青年拿个手机拍的,吸引观众嘛。能流传的也都是欢快的。 云州地理环境非常复杂,大山大河,藏于这些大山大河深处的山歌,很多调子就是源于自然,那个味道就苍凉古朴。 独龙族在解放之前还一直采用结绳或者刻木记事,就像原始人。 他们干活和会亲朋好友时,包括嫁娶,都是对调子。歌词都是简单朴实的,就是平常说话加上了音调。 因为独龙族拜鬼,崇尚巫术,在西南很多民族中都存在巫术。他们认为一草一木都有灵魂,所以他们会用很多类比手法,朴实中也会突出一些浪漫。 除了这些,还有诉苦调,遇到什么烦心事就唱出来。两个人碰到了,你们开始拉呱子,他们就开始唱起来了。” 大家笑起来了。 “独龙乡是我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村子,现在独龙族也从大山深处走出来了,外面的人也能进去了,这些东西自然也就湮没了。” 大家点点头,不禁感慨:“也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云州少数民族之所以这么多山歌,就是因为歌曲的易于打动人和便于传播。如果只是说话,就不能传下去。 他们缺少文字传承,就只能口口相传。而口口相传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编成歌,就像鸟儿一样。 他们之前靠狩猎和采集生活,大山里多种多样的动物,丰富的声音,也就让他们拥有鸟鸣猿啼一般的表达方式。” 大家感佩不已,总算知道为啥云州这么多山歌了! “独龙族是怒江流域的土著,但向来,土著都是最受压迫的民族。” “为什么?”一个游客好奇地问。 “因为敢走出自己的领地,向外扩张的,本身就具有侵略性。” 谷撓 大家点点头。 “我国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一直在向南迁徙,这也无可厚非,马背上的生活虽然自由,但安居乐业是每个人的向往。 独龙族一直是原始父系公社制,但从蒙古、青藏高原迁来的傈僳族已经是领主制,还有纳西的土司,藏族的奴隶制。 这些民族的头人、领主不断侵占他们的土地,让他们上贡,成为奴隶。所以独龙族女人十二岁就纹面,用锅灰刺在脸上,就是为了避免被外族劫掳。 为了抵御外族的压迫,他们必须团结,实行的是群婚制、大家庭制,把族系血亲联系在一起。一个人的仇,全族都有义务为他复仇。 他们互帮互助,很会教育孩子,品德很高尚。但在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大家庭下,他们是一个恋爱自由,婚姻包办的民族。” “什么叫恋爱自由,婚姻包办啊?”游客们好奇道。 何欢笑道:“其实现在很多人跟他们也没区别啊!恋爱随便谈,结婚要听父母的。” “啊!”大家感慨地点点头。 “他们实行的是单向循环集团婚姻制,例如一个氏族的女子固定嫁给舅舅家族的男子。舅舅家族的女子固定嫁给姑姑家族的男子,是姑舅婚。 而本氏族,无论有没有血亲关系,都不能通婚。提亲嫁女,也是长辈们对调子,当事的男女双方都不露面。 一般在十五六岁就结婚,所以说恋爱自由,又有多少时候?刚刚情窦初开,也差不多要结婚了。所以最苦的就是青年男女,往往刚有了意中人,就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 因此他们也诞生了很多情歌,但他们族的情歌,就是很悲伤。基本都是直接唱给某个人,以对方的名字命名。内容很浪漫,而结局大多是吃毒药啊跳江啊。” 大家不由叹气,东北帅哥的女朋友眼睛红红的。 “由内而外,这都是一个充满苦难,深受压迫的民族。很多少数民族的节日都很多,但独龙族只有一个节日——卡雀哇,相当于我们的过年。 民族园天天都在过年,少数民族的节日多不胜数。唱给游客听的大多是赞歌,大家是来开心的嘛。 但是这样就会让人觉得少数民族一天啥事不干,一直这么自由欢乐。所以我说民族园,看热闹还行,真要了解他们,不行。 一个苦难的民族,文化的消融,代表着生活水平的进步,观念的开放。有失必有得,更难过的应该是他们自己。所以他听哭了也可以理解。” 听何欢讲着独龙族的历史,大家心情忧伤,现在完全能理解为啥摇篮曲都那么苍凉了! “因为他们原本属于这片土地,却为了躲避外族压迫,一直从怒江坝子逃到大雪封山的峡谷最深处,成了人数最少的民族,在共和国成立时,只有一千多人。 就是那么少的人,那么苦难的民族,却创造了那么多优美的调子。这就是一个土著民族的《活着》!所以峡谷四族,我对独龙族情有独钟。” 大家也一阵慨叹,独龙族小伙已经不会独龙歌,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白龙,刚刚的哄娃娃调,能用普通话唱一遍吗?” “你们确定?”何欢看看他们,开口:“我的孩子啊,父亲跟你们讲……” 听他不正经的笑音,游客们刚刚被他营造起来的伤感瞬间消失,追上来,围着他打。 “看看,这群孺子不可教!”何欢拔腿就跑。 陆宽慢悠悠走在后面,笑眯眯看着他们打闹,小白龙啊!只要他一开口,让你哭还是让你笑,就全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