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靠近周师傅，轻声问：“怎么回事儿？你跟他们有仇？”他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我跟他们有什么仇啊？见都没见过。”周师傅苦着脸道，“原来我也只是听说版纳的司机很凶。”　　“司机凶？什么意思？”　　周师傅还没回答，几个蓝袖章已经走到他们车门口，啪啪拍车门，“开门！下来！”　　何欢看看他们，朝下走去。　　“小白龙，不要下去。”周师傅急忙道。　　“开门。”　　周师傅只好开了门。　　游客们担心地看着他，何欢回头说：“你们先不要下来。”　　下去后，何欢示意周师傅关上门。游客们都担心地看着窗外。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我们是版纳旅游客运监察大队的。”几人威武昂扬。　　何欢看看他们的袖章，确实写着监察大队。在景区门口见过黑导游，也见过执法队。执法队一般是针对黑导游的，或者察看导游有没有违规的。　　但何欢从没见过如此暴戾的监察员，何况他们也没有犯法或者违规。　　“你们有什么权利查我们？”　　一个队员就朝他伸手，另一个队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抖开，挡开同伴的手，冲他脸上吐了一口烟，抖抖纸，“看见了吗？我们有没有权利查你？”　　何欢一看，纸上确实盖着章，当地旅游协会、行业自律委员会的章。　　很多地方行业协会的权利比较大，政府管不过来，就会委托协会管理，出一些规章制度什么的。　　比如星级酒店评审、景区星级评审、导游年审等等，很多时候都是旅游协会在做具体工作。　　虽然他们看起来像流氓，但是地方协会，入乡随俗嘛。　　何欢又问道：“你们要查什么？”　　“把你们的调车单拿出来。”　　“什么调车单？”　　“就是你们带团下来的许可单。”　　“在车上，请等一下。”何欢还是保持着礼貌，转身敲敲车门，周师傅连忙打开车门，让他上车，又关上，“小白龙！你别下车了！”　　“我到景区门口了，我不下车，我是来兜风的吗？”　　游客们都不安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欢找出出团单下去，这是到任何景区都要出示的凭证。　　交给他们，“这是我们的出团单。”　　“出团单有什么用？在我们这里要调车单！”一个蓝袖章把出团单接过去，看都不看，就刷刷撕烂了。　　碎纸飘落在地上。　　车上的游客都惊呆了！　　何欢也出乎意料，瞪大眼，“你们凭什么撕我的出团单！”　　“没有用！我告诉你了！你这个东西在我们这里没有用！”蓝袖章往出团单上吐了一口痰，鞋底又在上面蹭蹭。　　何欢怒道：“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正规的监察队！你们到底有没有监察权！”说着掏出手机，打给当地执法队。　　几个监察队员也不阻止，反而冷笑看着他打电话。　　“我是小白龙，我带团到热带植物园，在门口遇上了什么监察队，要什么调车单。他们是正规的监察人员吗？”　　“是。”对方道，“你好好配合他们就是了。”　　居然是！何欢简直无语，又说：“他们要什么调车单！什么是调车单？不是出团单就是我们到景区的凭证吗？”　　“小白龙，你们是不是春城下来的旅游车？”　　“是的。”　　“小白龙！”对方急忙道，“你们先不要起冲突，我们马上到现场！”　　挂了电话，瞧对方那得意劲儿，头上要是长个鸡冠，他们得喔喔叫几声。　　几人看着何欢，“怎么样？我们有没有资格查你？赶快出示调车单！”　　“我们没有调车单。”　　“没有调车单就是黑车！黑车就要打击！”一群人围住旅游车，游客都不敢往外看了。有几个胆大的游客还在录视频。　　“我们是取得正规旅游资质的旅游车和司机！”何欢说。　　“在我们这行不通！在我们这必须要调车单！”　　“我怎么才能拿到调车单？”何欢不想浪费游客的时间，也不想让游客恐慌。　　“只要用我们本地正规的车就可以。”对方终于散发好心，“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旅游客运公司。　　客运公司出具调车单，我们调车过来接送游客，你就可以在版纳畅行无阻，没这个单子哪儿都去不了。”　　听到这里，何欢明白了。他们就是本地旅游客运公司的司机！也真没想到一个旅游客运公司，几个司机，对他们有监察权！说他们是黑车！　　“我们不是黑车，我们的车和司机取得的是全省旅游资质。”　　“小白龙！你是云州导游！你不明白云州的规矩吗？到每个地方都要换车换司机！不知道吗？你在春城跑跑得了，你跑下来，就得按我们的规矩办事！”　　“我之前到大理、丽江、香格里拉，都是春城的车和司机！”　　“在版纳不行！在版纳只能用我们的车和司机！外地的都是黑车！”　　看着他们这嚣张的样子，何欢气得心肝疼。　　周师傅看看小白龙，他不明白这里面水有多深！生怕激化矛盾，惹怒这伙人，连忙下车，抽出烟发给几位监察员，“几位大哥，初来贵地，不识规矩，通融通融。”　　“不识规矩现在不就正在教你规矩吗？”一个监察员恶狠狠地道。　　“你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抢我们的饭碗，让我们通融！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吗？”撕掉出团单的监察员又挥手打掉烟，“赶紧滚！”　　周师傅也不敢再说话，把何欢往后拉拉，眼神示意他们躲到车上去。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　　执法队刚刚说要过来，何欢也不想再跟他们争执，转身和周师傅上车。周师傅飞快关上车门。　　游客们都吓坏了，“小白龙！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我们？”　　“不用担心，他们朝我们要什么车辆手续，执法队已经在赶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群人围住旅游车，拍打着车窗。　　“下来换正规车！”　　“不换车就快滚！”　　“黑车滚回春城去！”　　“啊！”几个女游客尖叫。　　周师傅脸色灰败，“我真的没想到！太凶了！”　　何欢也没时间细问究竟，又打给执法队：“你们来了没有？他们拍打我们车窗，惊扰游客。”　　“来了，在路上了。你们躲在车上，不要下去。”　　何欢简直不敢相信，这特么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一群人围着旅游车叫骂、拍打，吸引了很多围观游客。　　就在景区门口，闹得几个保安跑出来，跑到车旁边劝阻围着旅游车的监察员，“各位大哥，不要在景区门口，这里人来人往，车进车出的，影响秩序。”　　“我们就是在维持秩序！”监察员吼道，“你们景区什么人都放进去！他们这是黑车！我们就是不让他们进去！”　　又一个女人从景区门口跑出来，到旅游车前。　　“各位大哥消消气，不管什么车，游客没有错。不要惊扰游客，不要耽误游客。先让游客进去，其他的事双方再协商，好吗？”　　“好！先让游客进去！”撕单的监察员挥挥手，让所有人退后。　　景区保安站在车门口，女人走到门口敲敲车门。　　何欢让周师傅打开车门，女人说：“小白龙，我是植物园导游组组长，你先带着游客进去景区里面。”　　“好！”何欢看着惊慌的游客，“大家别怕，现在下车！去植物园里面！”　　游客们都站起来，战战兢兢地朝车门走。　　一看外面这群人围着车，何欢说：“包和衣服都拿着，一会儿可以寄存在景区。”　　游客们都拿起各自的东西，一个紧跟一个下车。组长在前面领着，保安在门口护卫。　　监察员挥舞着手叫道：“放心大胆往前走！我们不伤害游客！我们是在执法！我们是在打击黑车！你们坐的是黑车！知道吗？来版纳旅游我们欢迎！但是下次不要坐黑车了！”　　“对了！都带好东西！我们一会儿会派正规的车和司机来接你们！”　　何欢满面乌云，等游客一个接一个都下去后，也下来，周师傅跟在他身后。　　“司机不能进去！”几个监察员迅速上前，围住周师傅，“我们得好好跟你讲讲这儿的规矩！”　　何欢回头看看，又往前看看，游客已经在组长带领下往里走去。　　这混乱场面，拖延会让游客恐慌，可能还会误伤。　　保护游客最重要！　　何欢只好对周师傅说：“执法队一会儿过来，你在这儿等着他们来处理。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嗯。”周师傅点点头，“你带着游客先进去吧，我等着他们过来。”　　何欢又对景区保安说：“麻烦你们陪周师傅一起等执法队过来调查。”　　“好的，请放心。”　　何欢这才稍稍放心，赶上游客。　　到售票窗口，组长走到他面前，“出团单。”　　“他们给我撕了。”　　组长也没说啥，看看游客，何欢直接报上人数，组长到窗口买了团队票，领着他们通过检票口。　　到了里面，大家松了一口气。　　组长也松了一口气，看看何欢，“小白龙，我带着你们吧。”　　“嗯。谢谢组长。”植物园太大，虽然有电瓶车，但也很容易迷路。　　何欢虽然满心愤怒和疑惑，但是不想当着游客讨论这魔幻的事情，跟游客解释：“我们是正规的车和司机，可能到这里还需要补办手续，中间有些误会，周师傅会处理。大家放心游玩。”　　“嗯。”游客们这才稍稍放心。　　不过这件事确实影响心情。　　“有没有要存东西的？”何欢看看他们。　　大家本来也只带了伞，这里十一月份的气温如暖春般，也没带什么厚衣服。　　游客们都摇头。　　组长领着他们，大家就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