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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了却生前身后事(上)

我能看见状态栏 罗三观.CS 3429 2024-05-31 07:08
  肺栓塞凶险异常,大约有两成病人会在发病后一小时内死亡。但这对周秀芳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从临床和法律意义上来讲,脑死亡等同于死亡。这位为医学教育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孙立恩看着刘堂春,艰难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估计是肺栓塞。”刘堂春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我……”孙立恩艰难的组织起了语言,他想了半天,低头叹道,“我不知道。”事发时孙立恩并不在病房中,他也不知道周秀芳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表现出了什么样的反应和症状。状态栏虽然直接告诉了他答案,但他却不能说出来哪怕一个字。  刘堂春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准备一下吧,我去请柳院长过来做鉴定……”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在旁边见习。”  见习的内容,是如何鉴定脑死亡。根据规定,脑死亡的诊断必须由两名执业五年以上的临床医生作出。刘堂春是打算让自己和柳平川来送周老师一程的——老郑还在ICU里躺着呢。由现在学院的副院长作脑死亡诊断,比较合适,同也是重视的表现。  在柳平川赶到抢救室之前,刘堂春又往外拨打了几个电话。主要是在通知医院院办和学院老干处。周秀芳的身后事虽然还是由家人主导处理,但考虑到遗体捐赠和那一箱子的明确病史记录,刘堂春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件值得记录和报道的事情。  至少,能让老师以另一种形式为大家所知。  孙立恩慢慢走到老人的床旁,半跪在地上,像是来回答老祖母问话的幼子,有些怯生生,又有些怀念和感伤。  “周老师……”孙立恩低声道,“刚才的那个病人,是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  老人家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着。仿佛有话要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孙立恩低着头,继续道,“如果没有您的提醒,我们可能要再过两天才能确认他的问题……那就危险了。谢谢您。”  电视里的起死回生其实都只是美好的愿望,周秀芳的心跳监护仪上那个象征脑损伤的数字81%没有变化。无压吸氧早就被换成了无创的加压吸氧面具。面具的带子勒乱了周秀芳的一头白发。  徐有容默默走到老人身边,用手帮她将打乱了的发丝恢复原样。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你是在这里等着柳老师过来,还是先去休息一下?”  孙立恩有些迷茫的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周秀芳,忽然用力摇了摇头。双手用力的在脸上拍打了几下。  放下双手,孙立恩白净的脸庞被打的有些发红。他定了定神,“先见习吧。等送走了周老师,我们再去查房。”  医生并不能看穿生死,只是没工夫去感伤。  柳平川一路快步走进了抢救室,看着病床上的周秀芳老人,先是一怔,随后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起来。  “通知家属了么?”柳平川压低声音问道,“周老师是怎么说的,要捐献器官?”  “周军正在往医院赶。”刘堂春镇定道,“周老师的意思是,要捐献遗体给医学院做大体老师。然后把眼角膜也捐掉。”  “是什么问题?”柳平川问道,“器官捐献能做么?”  刘堂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周老师确诊是PPCL,器官不能捐献了。至于眼角膜能不能捐献……”刘堂春顿了顿,“毕竟周老师都快九十岁了,角膜还能不能维持可用还不好说。我已经叫眼科的医生们过来检查了。等一等看看他们的意见。”  只是眼科的会诊医生来的实在有些慢。两人一起等了十几分钟,这才等到了气喘吁吁赶来的冯明,以及冯明的带教老师赵愈敏。  “不好意思。”赵愈敏甚至没来得及披上一件白大褂,她直接穿着手术的洗手服就冲了过来。“刚刚送来一个急诊的眼挫裂伤,耽误了一会。”  柳平川倒是很平静,“没关系,周老师……现在的时间挺多的。慢慢来吧。”  赵愈敏却没有和柳平川等人客套。她迈步冲着周秀芳的床旁跑了过去,用手先把老人家的眼睛合了起来。在眼角旁滴了两滴人造泪液以保证角膜湿润。这才转头问道,“患者多大岁数了?是什么病?”  “PPCL。”孙立恩答道,刘堂春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累了,作为接诊医生,他也应该出来做自己的工作。“是一种……自发性的浆细胞白血病。周老师88岁。”  赵愈敏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按照规定,恶性肿瘤和白血病患者的角膜不可捐献。而且老人家的年纪也太大了。现在眼库虽然缺供体,但标准目前也只是放宽到70岁而已。她也已经超了年龄限制了。”  柳平川和刘堂春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眼角膜捐献不光对捐献者来说意义重大,对接受者来说,也是带来光明的唯一希望。眼库在工作中严守规定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只是如果让周秀芳知道自己并不符合捐献标准,只怕又要开着玩笑笑骂两句“人老了一点用处都没有”之类的话。  抢救室里的氛围也不太适合聊天,冯明临走的时候一言未发,只是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想来也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室友,三天里送走了两个患者,只怕心里肯定不太好受。  周军终于和自己的老爹赶回了医院。两人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本子。这是周秀芳老人从21岁进入医疗行业开始,为自己记录下来的所有病史。从自己抄写下来的笔记本,到最近复印出的病例记录。厚厚两大摞纸被父子俩用身体护着,从学院家属楼一路搬到了医院里——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雪,可记录上一丝雪花的痕迹都没留下。  “辛苦了。”周军把自己和老周同志手里的记录本放在了值班台上。眼睛通红的朝着周围的同事们点了点头,还握了握孙立恩的手。“给大家添麻烦了。”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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