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宫内,荣妃面若桃花,一瞧便知宫中的小日子一定是过得不错,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喜洋洋的。 因为晚上的小宴,是由皇后娘娘主持大局,而宁妃和荣妃身为正二品皇贵妃,会跟随出席。所以此时的御景宫内一隅,便放着一条十分流光溢彩的彩凤裙,瞧着便是贵气逼人,让人不敢亵渎。 谢南安和七七向荣妃行了礼,荣妃屏退下人后,便用一副长辈看着小辈成家立业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只是这种眼神,让七七的感觉很不好……甚至于,时间越接近宴会,七七便越局促。 幸好今天乃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小宴,而不是皇上亲自主持的大宴。否则若是谢南安直接向皇上求赐婚,而皇上果然脑子一抽下了旨,那她也没法活了! 可偏偏她还逃无可逃,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 七七越想越头疼,连带着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荣妃瞬间便感受到了七七的不对劲,不由问道:“七七的脸色怎么这般差,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全?” 七七恍然回神,她对荣妃挤出一个笑来,道:“回娘娘,正是之前受了伤,还未好全呢。” 荣妃的目光中瞬间便多了几丝担忧来。她道:“还是让刘太医来瞧上一瞧,更稳妥些。”说罢,荣妃果然就要唤下人去叫刘太医。 七七遵循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赶忙挥手作罢:“谢娘娘好意,七七心领了。不过这伤也该无碍了,七七能受得。” 可谢南安见七七脸色果然很差,当下便还是坚持要让刘太医来看一眼,七七拗不过他,于是便只好端端正正地让刘太医来给自己把脉。 刘太医速度很快,不稍多时便刷刷写下了药方,让药童去抓药煎药。 于是,半个时辰后,七七一边看着碗中黑漆漆的刺鼻中药,觉得自己委屈地快哭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可该喝的药还是得喝。七七视死如归硬着头皮一饮而尽,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眼。 谢南安见她老老实实喝了药,这才安心。因为此时宫中已无皇上,所以谢南安又和荣妃聊了半晌后,便拉着七七的手,带她去逛御花园了。 前前后后来宫中好几次,亦在宫中呆了好一段日子,可七七也只是在太医院内活动,并没有见识过皇宫别处是何模样,更何况是守卫森严的御花园了。 所以等谢南安拉着七七来到御花园内时,七七只觉眼前一片姹紫嫣红,险些眼花缭乱。只见梅兰竹菊相得益彰,红橙黄绿各色花卉被精心种植,处处都彰显着皇宫的高贵典雅。管理裕花园的园丁据说是大周最负盛名的晚先生,但是晚先生行踪不定,来去无踪,谢南安也只知这一片御花园的确是万先生设计的,但是却从未见宫中见过他。 除了常见的花卉外,还有许多七七从未见过的花种类。比如其中一株花束,便是妖艳如血,红到发紫,美得逼人。可偏偏枝桠上却长满密密麻麻的倒刺,显然是不愿让花朵被人轻易采摘。 七七蹲下身,将这一片花束看得十分仔细,生怕错过了一丝的细节。 谢南安见她对这些花感兴趣,干脆介绍道:“此乃西域传来的蔓瑰,蔓瑰之花无边芬芳,皇上时常会赏些落花,给后宫妃嫔制作成香包。” 七七俯身在其中一朵蔓瑰上闻了一闻,果真是芳香扑鼻,引人迷醉。 此时谢南安和七七因为赏瑰,所以皆是蹲下身来。可就在此时,却就突听身旁传来两道声音,正是一男一女。 男子的声音偏阴冷,可口吻之中却夹着一股说不清的蛊惑:“父皇已去了祭祀台,沉贵仪何必惊慌。” --这道声音! 七七脸色徒然大变,身体竟是下意识得颤了颤,嘴中忍不住就要呼出声来! 谢南安瞬间察觉到了七七的不对劲,幸好眼疾手快抚住了七七的嘴唇,这才免得七七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紧接着便有一道娇柔入骨的女声响起,只是口吻中多了一丝谨慎:“三皇子,虽说今日皇上不在,可庆丰宴之时,宫中往来人多,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谢南安屏住呼吸细细听着,一边观察七七的脸色,却见七七脸色惨白,眸中竟是毫不遮挡的惧意。谢南安不由心生诧异,心道七七为何如此惧怕老三?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三皇子付长景道:“贵仪说得在理。上次长景在贵仪殿内赏了那副花好月圆图,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再窥探一二。不知贵仪可否应了我?” 沉贵仪娇笑一声:“三皇子想看,本宫岂有不应之礼。三皇子,请吧。” 很快,二人的脚步声渐渐离谢南安和七七二人远去,半晌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谢南安这才将放开捂住七七嘴唇的手。却见七七脸色依旧难看,竟像是有些缓不过神一般。谢南安伸手将她扶起,方才柔声问道:“七七,出了何事?” 七七的手有些颤抖,她慌乱的握住谢南安的手,然后紧紧抓着,这才看向他,胡乱道:“我,他,我……我们交过手。” 谢南安眼中闪过一丝凝色:“你说什么?” 见七七状态不好,谢南安赶忙扶着她重回御景宫,将她安置在偏殿内,又给她到了水,让她压压惊。 直到片刻后,七七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只是状态依旧差劲。 七七看向谢南安,道:“我曾和你说过,我在锦州度过了好一段的浮生岁月。原先我一直都在锦州督都府内偷银度日,算是半个梁上君子。但后来,我遇到了些不好的事,险些被人废了所有的武功。” 谢南安想了想,道:“是老三?” 七七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谢南安眼中渐渐生出了兴味:“老三的生母不过是个美人,且在生老三之时,便难产去了。自小老三便一直被三嫔中的陈嫔养大。陈嫔性温顺,资历老,在来来去去的后宫内总能保留一席之地。老三养大后,便搬出了宫,住在三皇子府上,并未听说他有何过人之处。” 七七道:“那一年,我时常在督都府偷金摸银,直到有一日……” 直到有一日,都督府的守卫突然变得十分严谨密集。 按照以往状况,巡逻突密,定是府中又新进了好宝贝。七七身为一名神偷,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七七自诩技艺高超,眼不眨心不跳地潜入了都督府的仓库。 入库一瞧,却见仓库中果然多了一大批宝贝。七七掂量一番,便盗了便于携带的八宝如意珮,藏于怀中。 而后,正要飞身离开都督府,想要去黑市上,将这珮售卖个好价钱。可坏就坏在,七七是个十分八卦的人。 为何这般说呢,因为就在七七离开的途中,突然听到都督府的一间客房内,响起了一道一男一女的对话。 男声的声音有些粗哑:“我那老爷子可比得上我的雄风英姿?嗯?你这个狐媚子,本王今日定要将你捣得生不如死……” 女子未回答他,只顾着喘着细细密密的粗气,似是十分痛苦。 听人墙根并非君子所为,可七七自认自己不过是一介粗鄙女子。于是当下便十分开心地躲在墙角开始听船戏! 半晌,船戏结束,七七自觉无聊正待离开,可就听男声又道:“辛儿,锦州盛产二月红,无色无味。” 被唤叫辛儿的女子声音温婉,只是语气还带着船戏后的虚弱。她道:“可,可是……皇……” 男子立马打断了她:“老爷子依旧活得够久了。” 辛儿依旧踯躅:“他的年事已高,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何不等他……” 男子道:“从种毒开始,到发病,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所以顾名思义‘二月红’。来年二月方见红。” 辛儿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想想……” 听及此,七七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这男子嫌老父亲活太久,就和老父亲的姨娘互相苟合,再劝姨娘给老父亲下毒,想要了父亲的命! 七七十分好奇究竟是哪门哪户养出了这么一位白眼狼,便想要一窥其容,以后见到了,也好绕道走。 可岂料,就在七七思量之间,房间的窗户,突然开了。 一位眉目阴鸷的男子站在窗后,双目正冰寒看着七七。 七七心中蓦然一惊,她的功力在江湖之中乃是上等,可她却连这男子何时闪身到窗边的,都不知道!她的心中猛然拂过一阵极其不妙的预感,当下二话不说便直接朝着夜色飞身而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硬碰硬只会是两败俱伤。 七七的轻功一向是她的骄傲,自认整个江湖没人能追上她。 可惜,可惜她却小看了这人的实力。当下之间,此人轻而易举追上她不提,旋即便是对着七七的胸口便重重挥出了一道剑气,直接将七七打得浑身经脉逆转,血液逆流! 当夜的月色暗沉如血。七七被他打成重伤,此人依旧不放过她,居高临下看着七七,脸上皆是讥诮寒色。 他缓缓蹲下身来,随手封了七七身上的七大主脉,想逼七七浑身气血逆行而亡,旋即又姿态优雅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把镶嵌着红蓝宝石、熠熠生辉的精短匕首。 他将匕首重重朝着七七胸前甩去,这才拍拍手,一脸冷笑地转身走了。 可此人错就错在,太自负。 他将这匕首重重朝着七七甩去,却也不看一眼这匕首究竟有没有将七七置于死地。 事实自然是没有。是那枚七七从仓库中顺出的八宝如意珮救了她,将她挡下了那枚匕首的攻击。 七七注定命不该绝。否则当日凌晨,她也不会遇到一个好心的游医。那游医将她救下不说,还勉强为她护住了所剩无几的一点内力,供她重新修炼轻功。 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从那之后,七七便隐姓埋名做了一个游走在街头的小乞儿,时不时得偷偷过路人的荷包,直到有朝一日遇到了霸王花,才算是结束了这等漂泊生活。 * 七七将这些话说罢,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常态。 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中,便是不想再想起当夜那种生死线上煎熬徘徊的记忆。可没想到如今她竟会在宫中遇到那个男子,更没有料到,那个男子竟会是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