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知道后面必然还有曲折,他又问:「那然后呢?」 中年妇女道:「那我们见效果挺好的,就又来抓了一副。」 高源已经稍稍有些蹙眉了,问:「这服药吃下去怎么样了?」 中年妇女道:「也没怎么样,我男人说感觉挺舒服的。」 谭云已经半个身子都在抖了,他愈发觉得自己冤枉了。 高源也疑惑起来了。 中年妇女赶紧又补了一句:「前面都还好的,就想着彻底治治好,断个根,就又来抓了三次药,然后吃完就变成这样了,他是不是后面给我们的药材有问题呀!」 「什么?」高源听得一惊。 谭云也呆住了,他惊问:「你又吃了三剂?」 中年妇女也不高兴了,就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那天来问你的,你说可以继续吃的。」 谭云道:「不可能啊,这种发表宣肺的药,肯定是中病则止,他都已经出汗了,喘息也平了,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吃这么多啊。」 中年妇女也急了:「你怎么不承认了,你明明说了的。」 壮汉又开始撸袖子了:「什么,他又不承认了?让我狗头拧下来。」 「我……我……」谭云真是有苦难言。 中年妇女气道:「那天我们来找你,你好像很忙,来不及跟我们多说几句话。就问了我们一句吃完效果怎么说,我们说挺好的,你就说继续吃,也没问我们别的。」 谭云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高源也无语地看着他。 胡仁华摸摸鼻子,微微摇头。 谭云左右看看,神情有些尴尬,他也有些不确定了,就问:「那药房就没问别的了吗?」 中年妇女道:「你还说呢,你们这抓药的人也是个糊涂蛋,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认识字还是怎么着。你们那药柜上不都写了名字了嘛,他还是分不清楚,还给我们拿错了,还好我们看着,不然早错的没边了。」 高源看他。 谭云尴尬地说:「抓药的那个是新来的,不会审方子。」 高源微微摇头,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中年妇女问:「高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源说:「其实谭大夫开的方子是很对证的,你丈夫服用效果也很不错,这也证明了这一点。」 中年妇女也赶紧点点头。 谭云神色黯然了下来。 高源接着说:「像麻黄这类发汗的药,使用一定要慎重,我们通常一剂没服用完,病人就已经发汗了,而剩下的那半服药都会丢掉不用,都不敢过服。」 「啊……」中年妇女微微吃了一惊。 高源说:「你丈夫的病情也一样,首方见效了,后面就该做一些调整了,你说续服一剂吧,勉强说得过去。但后面服用的三剂药,才是大问题啊。」 「这就像人太热了,脱个一两件衣服,不热了就行了,你把人给扒精光还不算,还得往上面泼一大盆冷水,那就不是太热了,得冻感冒了。」 用通俗的话跟病人解释清楚,高源又转头跟谭云说:「病人表寒已祛,但却又过服药剂,导致表散太过,卫阳伤,阳不敛阴,自然汗脱,导致亡阳证现。」 「就像《景岳全书》上说的那样,「喘有夙根,遇寒则发,或遇劳即发者,名为哮喘。未发时以扶正气为主,即发时以攻邪为主。攻邪气者,须分微甚。若攻之太过,为未有不致日甚而危者。」」 谭云也尴尬极了,他道:「我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只是……」 谭云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说来说去 也都是他自己的责任啊。 壮汉不解地问:「药吃多了?你不是说药有用,这怎么吃多了还能把人给吃死了?你开了多少药啊!」 壮汉又开始质问谭云了。 谭云说:「我就都是一剂一剂开的呀,我知道麻黄三钱已经算是比较多了,所以没敢开好几剂啊。」 壮汉皱眉问高源:「高大夫,你说这三钱多还是不多啊?」 高源道:「张锡纯曾经说过,大江川南的人,地方温暖,当地人肌肤薄,所以麻黄一钱就可以出汗,所以南方的医书多有麻黄不过钱的记载。」 「黄河南北,气候较冷,当地人肌肤更实,所以一般的用量都是三钱。到了东北或者内蒙等严寒之地,他们当地人的肌肤更强厚,所以要三钱以外的剂量才能发汗。」 「所以谭大夫的三钱剂量,也还算是合适的,并没有说开太多。我有些时候都直接开一两呢,不过服用的时候也是分多次服用,得汗之后,就丢弃剩下的药了。所以方子是没问题的,只是吃多了。」 壮汉指着谭云说:「那也是他的责任!」 「唉!」谭云沉沉叹了一声,无力反驳。 胡仁华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谭云在跟病人家道歉。 高源则走到胡仁华,说:「这事儿,也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啊。」 胡仁华问:「怎么了?」 高源说:「我们这乡下卫生院自由散漫惯了,人员也缺少专业培训,所有的开方诊断写处方备案抓药等流程也不够严谨和完善,一旦出现岔子,我们都搞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胡仁华也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高源指了指那边的谭云,他说:「谭大夫还不算太离谱,还知道写病历和备案。我们那边有好几个大夫连只给个处方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管了,要是出问题了,你都搞不清楚之前方子开了个啥。」 胡仁华有点不是特别能理解,就问:「这个东西很重要吗?」 高源看他:「这一点不解决,别说赶英超美了,你连县医院都比不过,人家的流程和操作规范,比我们严谨多了。」 胡仁华立刻支棱起来了:「那是真的很重要了。」 高源点点头:「回去找黄文定医生商量一下怎么改进吧,他是从省医院来的,比我们这些乡巴佬有见识。」 「好。」胡仁华也点头应下。 谭云在道了半天歉之后,终于过来了,一见高源,他就满脸苦涩,大倒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