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洗浴中心辉煌的大门吸引了无数人，特别是大门两边儿的对联颇具诗意：双双妙手，了却浴客烦恼；池池碧水，洗尽人间沧桑。钱守义无心浏览洗浴中心的外观，因为他来此的目的不是来观景儿的，是想体验一下现代人高消费滋味的，当然这是主要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拜见一下老板顾一鸣，问问他洗浴中心开业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一声。抱着这两个目的，他来到了洗浴中心门口，要说门前人头攒动有点夸张，但来这里消费的还真不少，十天的试运营五折收费也是造成人多的一个主要原因。　　他来到门前站住了脚，踮起脚尖朝里面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深感小腿带动大腿的力气不足，还是门童说了话：“这位大哥是想洗浴吗？”　　“我先看看再说。”他倒背着手，四下看了看，实际是在稳定情绪。　　“您要是看也得到里面看去，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门童笑呵呵地说。　　“我想找一下你们的老板，可以吗？”钱守义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来意。　　“您是找顾老板还是找蒋老板？”门童问。　　“找顾老板，他在家吗？”钱守义继续问道。　　“您跟顾老板什么关系？”这可能是老板交代好的规矩，凡是找老板的顾客一定要进行盘问，他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这位大哥，您跟顾老板什么关系？”另一个门童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顾老板的弟弟。”说完他感到有点冒失，因为自己既不姓顾，也不姓蒋，长相也不一样，这会让门童产生怀疑的。　　门童瞪大了眼睛说：“您是顾老板的弟弟？我没听差吧，请问顾老板有几个弟弟？”　　钱守义小声说：“他就我这么一个弟弟。开业那天我有事儿没来，今天我到这看看。”说完他看了看门童的表情。　　“开业那天他弟弟来了，说是要任洗浴中心副经理，不像是您呀，是不是您也要任我们的副经理呀。”门童笑着，钱守义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朵后面。　　“反正我是来了，你快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外面有个姓钱的兄弟找他，谢谢两个小兄弟。”钱守义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　　“什么？你姓钱，不是老板亲弟弟，原来是个冒牌货，那我俩只能送你两个字？”说完比划了两个手指。　　“什么两个字？”钱守义不明白。　　“滚蛋。”门童一脸严肃相。　　“你们俩人怎么这样说话，我见着老板非给你们俩奏一本，看你俩今后见到我还敢说这俩字不。”钱守义指点着气愤地说。　　“冒牌货就得滚蛋，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不跟老板说我们还得说呢，你在这盯着，我向顾老板汇报去。”其中一个门童说完转身就要上楼。　　就在这时，从楼道里传出了说话声：“让谁滚蛋呀，不用汇报我来了。”顾一鸣到下面检查工作，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边有人嚷嚷就走了过来。　　两个门童一看老板来了，赶紧贴在大门边上不吱声了。顾一鸣一身休闲从楼里走了出来，指着钱守义告诉门童：“这位是我亲弟弟，我从楼上就听见你们让他滚蛋，谁给你们俩的权利，你们被炒了。”　　门童往那一站浑身哆嗦起来，其中年龄较大的一个大嘴一咧还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呀：“我父母年迈多病，我下面还有个妹妹，刚满十三岁，因父母卧床没钱请保姆照顾，毅然放弃了学业陪伴在父母床边，就指着我一个人在您这挣俩钱给父母治病和家里生活，您要是把我炒了今后我怎么办呀。”说完又哭了起来。钱守义赶忙上前说情：“不能怨他俩，我也没说明白。这小哥俩的敬业精神非常好，这样好的员工不好找，你还炒他鱿鱼？不但不能抄，还要表扬。”　　钱守义看出来了，顾一鸣刚才也不是真生气，只是吓唬吓唬他俩。“全像你俩这样客人不是都跑了吗？要是没有顾客我还开这个洗浴中心干什么？今天念你们是初犯和看在我弟弟的面上，就饶了你们这回，不炒可以，但扣工资写检查在大会上作检讨这几项不能少。”　　“谢谢老板，今天是我们的不对，今后一定改。也谢谢钱老板的宽宏大量，耽误了您和顾老板会面的时间，我俩深表歉意。”两个门童低声检讨着。　　顾一鸣领着钱守义围着洗浴中心转了一圈儿，边走边聊：“我开业你怎么没来呀，咱们的同学都来了，就差你。我还说呢，别人不来有情可原，唯独钱老弟不来我非得上家请去。”　　“你没给我信儿我怎么知道你这洗浴中心开业啊。”　　“不对。”顾一鸣拉住钱守义站住了脚步，说：“由于需要通知的人太多，请帖都是通过邮局发出的，难道你没收到请帖吗？”　　“没有啊，我真没收到。我是昨天在市场听别人说是你的洗浴中心开业了，我回到家还跟菲菲说呢，顾一鸣洗浴中心开业怎么不叫咱们一声儿。你弟妹还给你圆话呢，说你有可能太忙把咱们这帮同学放在后期了。”　　“噢，是这么回事儿，我说那天没见到你呢。这帮老同学说了，下次聚会要声讨你呢。”　　“看来我只能应战了。”　　俩人说笑着来到楼口，沿着红木铺就的楼梯上到二楼。顾一鸣的办公室坐落在二楼东侧，一块醒目的牌子镶在栗子色的铁梨木木门上，“总经理室”，四个隶书金黄字，“钱老板请进。”顾一鸣打开房门伸出一只手把钱守义让了进去。　　“啊，好漂亮的办公室，如此豪华办公室在全县都少见。哎，听说美国总统克林顿来华访问了，礼宾司怎么没安排在你这下榻休息吗？”　　“没正经的。”　　“真的，克林顿要是来你这里非得把他鼻子气歪喽，谁说中国破烂不堪，像是刚地震完了似地，这里比我白宫不差。”　　四十平米的办公室，窗明地净，硕大的老板桌就占去了三分之一，公务区只是一对单人沙发和一个饮水机。钱守义竖起一个大拇指，说：“行，有点老板的味道。”　　“咱算什么老板呀，就是一个澡堂子的头嘛。”顾一鸣很谦虚，完全不是上学时的盛气凌人。　　最醒目的是老板桌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张放大了的哥仨合影像，镶在一米宽两米长的镜框内，挂在墙上鲜艳夺目。“这不是一年前咱俩和张磊在城北那座矮山前照的吗。”　　钱守义惊讶地走了过去，在相框前注目了良久，随后叹了一口气，说：“哎，惭愧呀，你们哥俩都发财了，我怎么总是赶不上点儿呢？恍惚了这么多年，没干成一件事儿。”说完他转过头来，看见顾一鸣正在字台前审阅一份下面报来的购买洗浴用品报告。他走了过去，在顾一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坐这儿，咱们聊聊。”顾一鸣把报告放在了抽屉里。　　“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佛也拜了，还抽了一个好签，命也算了，响头也磕了，宠物也买了，就差改名字了，要看目前的这种状况，名字改不改还值得考虑。”钱守义说完看看低头不语顾一鸣。　　顾一鸣点上一只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钱守义说了半天顾一鸣光听不说，心里有点发慌，实在憋不住了，说：“你怎不说话呀。”　　顾一鸣站起身，走到钱守义跟前，拍了怕他的肩膀，说：“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管干什么一定要专心、用心，别人说什么要分析，不能谁的话都听。包括我的话，因为别人站的角度不一样，所以说出的话多多少少带有自己的观点。所以你要分析的听。”钱守义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顾一鸣接着说：“咱就说前几年，当时你家困难，拿不出来多少钱，让你跟我跑运输，你说那活不好干，太累，成天跟三孙子似的跑东跑西的。还有，去椰岛做买卖，我一说你就去了，走前也没有好好地筹划筹划。退一步说去也无妨，到那也得本着睁大眼慢张口的原则找个好买卖。不是椰岛的买卖不好做，而是没找到好买卖。我那跑椰岛的亲戚现在比我强多了，在椰岛开了个旅游公司，成天忙的不得了。前几天还接待了咱们县的一个旅游团呢。你可好，见到漂亮小姐腿就软，禁不住小姐忽悠。就说你这一档儿一当儿的，那寒碜事儿就甭说了。记住教训吧。邓老早就说过：发展还是要靠自己。”　　钱守义捶胸跺足：“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怪就怪我没有心眼儿，人云亦云。不瞒你说，张磊在旁边又买了一间门脸儿，经营面积扩大了一倍，他让我明天到他那干活。我想好了，这回一定要脚踏实地的在那干，干出点成绩来，不能给咱们老同学丢脸。如果有可能，将来我也自己干一摊儿买卖。”　　“这就对了，人的一生不能虚度，要有自己的理想和奋斗目标，要有干好事业的决心和远大志向。否则将一事无成。”顾一鸣俨然像个师长站在那数落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