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综合办公楼工程已接近尾声,马上就要验收,这两天工地特别忙,李红旗成天不着家,不是找领导就是跑建委;资料员抓紧整理工程所有资料和图纸,装订成册,入档待查;钱守义领着几个人正在盘库,他要按材料种类逐项核对,最后填制一份详细的材料报表交给李红旗;主管质量的王副经理领着技术人员对工程进行验收前的最后一次检查。总的看,基建工地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验收前的准备。 李红旗心里总有点不踏实,隐隐约约的感到在哪个方面好像要出问题。但他看到工地整洁干净,物品摆放有序,工程各方面检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心里稍微平静了些。他知道,这是成立建筑公司以来干的第一个县政府工程,虽然只有两千多平米,五百多万元的工程,但它的作用非同寻常,它是县委县政府为了方便企业办理各种手续而专门修建的行政服务中心,建好之后,各职能部门都要在此集中办公。这个工程要是能顺利通过验收,今后公司就不发愁没活干了。 在工程刚刚下来的时候,有人就议论过,这么重要的建筑工程交给一个什么技术都不懂的人施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工程的最后一次碰头会还是按时召开了,这次破例让钱守义也参加了会议,其目的很简单,就是证明一下施工用料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参加会的人都齐了吗?”李红旗问。 “就差主管质量的王副经理了,不行咱们一边开着一边等着。经理。” “不行,俗话说,宁落一群也不落一人,这开锣唱戏看谁呀,看的就是主角,现在差主角哪行啊。这样吧,我简单地先说说,明天咱们这个工程就要验收了,这是我们大家经过二百多个****夜夜奋战的结果,为了工程按质、按量、按期完工,有的弟兄负了伤不离现场,有的弟兄一再推迟婚期,还有把病假条放在兜里继续工作的……,这样的事情很多。正是由于大家辛勤、忘我的工作,才有了今天工程的按期完工,我谢谢大家了。”说完李红旗站了起来给大家举了个躬。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撞开了,王副经理浑身是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李经理,不好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儿了?”李红旗“嗖”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 王副经理说:“明天上级要对这项工程验收了,我不放心,上班后我领着技术员对整个工程的各个部位又检查一次,想最后写出验收报告交给您。当检查完整个工程走出楼门的一刹那,一声巨响差一点把我俩击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浓烟挟着土气从楼梯间涌了出来。技术员在浑浊的浓烟中不顾一切地朝楼上冲去,他告诉我说,是楼上的隔断墙坍了。我听后当时就傻了,两眼发直不知所措地伫立在浓烟中。” 说到这儿,全体与会人员都惊呆了,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不相信,血与泪的二百多个日夜建起来的工程出了事故。李红旗还算大度,从他的脸上没有出现惊慌失策的样子,正因为李红旗的表现,使大家焦虑的心情才安静了下来。 “我冒着浑浊的浓烟和再一次倒塌的危险快速来到楼上,在工地的其他人员听到轰鸣声从各自的岗位上也跑了过来。这时的大楼被隔断墙倒塌后的烟雾笼罩着,对面看不见人。等大家来到楼上时,看见技术员已瘫倒在一片瓦砾上,两眼发呆,不知所措。我一方面安排几个人把技术员抬到了大楼一层的清净处,找来附近招待所的医生进行救治;另一方面查看了事故现场,发现是二楼的十三个隔断墙倒了三个,原来已经装饰好的房间变成了残垣断壁的大车间了。” 听到这儿,李红旗打断了王副经理的汇报,说:“碰头会暂时到这儿,大家都拿着工具到事故现场进行清理。技术员立即查找倒塌的原因,我马上去县里汇报。”说完他叫上司机离开了工地。 与会人员陆续离开了会场,有的人小声议论着:“这是早晚的事儿,任嘛不懂还干工程呢。明天我看怎么验收。” 还有人说:“那不是咱管的事,我关心的是咱们的半年工资是不是泡汤呀。” 一听工资要泡汤,大家“啊”的一声炸开了锅,嚷嚷着要找李红旗算账不干了。 这个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我出来挣点儿钱养家糊口呢,工资没着落那可不行。” 另一个说紧接着说:“我媳妇住好长时间医院了,昨天医院来电话让续押金去呢,到现在工资也不发,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咱们的血汗钱可别泡汤呀。”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 关键时候一位老同志站了出来说了几句话才稳定了现场局面。他是一位退休老干部,跟李红旗没有任何关系,是甲方聘请的现场顾问,只负责甲方和乙方的联络。 他站在一块条石上,对大家说:“我说两句,在人命关天的时候提出要工资不太合适,这等于落井下石。李红旗也很不容易,虽然他跟大伙的关系不太好,但在关键时候咱们要大度一点。等他把问题解决了我一定替你们说话,我相信他会给我这张老脸面子的。”话音未落,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就听这位老同志的,谢谢您。”随后就是一片掌声。老同志的肺腑之言平息了这场一触即发的工资纠纷。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么一个隔断墙倒塌事故,没过十分钟,像疾风迅速传遍了全县各个角落,并出现了好几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说是楼房坍了,砸在里面若干人不知死活,工地的头儿一看出事故了携巨款跑了。 像一个重磅炸弹,炸到了菲菲所在的单位,姐妹们知道钱守义就在那个工地工作,纷纷向菲菲打听,菲菲急切地把电话打到了钱守义的办公室,没人接听,又焦急的打了第二遍、第三遍……。打了不下十几遍电话后才接通了:“喂、喂。” 钱守义带着嘶哑的声音说:“菲菲,别着急,你也听说了吧。放心吧,没事儿。” “还没事呢。外面传得可邪乎了,我问你,砸死了多少人。你受伤了吗?”菲菲焦急地问。 “我告诉你,没有那么邪乎,只是二楼的隔断墙倒了,没砸着任何人,现在正在找原因和清理现场,今天要全力以赴的把它垒起来,明天验收不能再推迟了。也就是说,今天可能我又回不了家了,对不起夫人。” “行了,你别说了,注意身体吧。哎,听说李红旗携款外逃了,是吗?” “他就在外面指挥处理事故呢,马上就要进来。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我这有好多事儿要处理呢。”电话撂了。 当一缕阳光撒向大地的时候,当奋战了一天一夜的人们垒完了最后一截断墙拖着疲倦的身躯离开现场的时候,在场的人们终于露出了笑脸。 说来也巧了,原定第二天的验收工作,因为省建委的一个会议被无限期的推迟了,这样就给李红旗腾出了充足的时间进行事故的善后处理。他迅速组织和抽调了有关技术人员与施工队伍,对工程进行彻底检查,以全新的工程面貌迎接各级领导的验收。 时隔数日,上级对该工程进行了验收,提出了一些小毛病,最后顺利通过。李红旗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全体参建人员的脸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经过这次事故,李红旗老了许多,一夜之间满头乌发没了光亮,并有白发掺杂其中。油光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愁容和沮丧。也正因为这次的坍塌事故,给他的事业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请他施工的没有了,施工队伍无限期的放假了,也就是说钱守义又失业了。 在没找到新的工作之前,他又要在家呆些日子了。菲菲下班后,发现桌子上炒好的几盘菜冒着热气,钱守义系着围裙正在厨房做饭呢。“守义,今天下班怎这么早呀,我来做吧。”说完放下挎包,脱下外罩挂在了衣架上。 “这就完了,你坐在那休息会儿,今天我给你做几样儿你爱吃的菜”钱守义端着铁勺翻炒着。 “那就谢谢你了。”菲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上下翻飞的炒菜动作,着实让菲菲从心里赞许。 “不用谢,从今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你说什么?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你不上班了吗?” “工程交付使用了,公司也没再接新活儿,这样,也就全员放假了。” “你说,这次工程事故对他今后的生意有没有影响。” “影响太大了,没人再找他干活了,包括他在内全都失业了,所以今后我就有时间给你做饭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咱这佛也拜了,好签也抽到了,怎么又失业了呢?” “是呀,我也琢磨了半天,那位大师说的让你心花怒放,到头来也没误了失业。” 顾一鸣有个邻居姓张,两家关系不错,经常找顾一鸣聊天,他有个特点,凡是社会上出现的新鲜事儿他是第一个知道,具体渠道不得而知。他见顾一鸣在家没上班,便走了进来:“顾老板没上班呀。” “哎呦,是老张呀,我三天没在家了,这不刚回来嘛。今天又要发布什么消息呀,快坐,坐,坐。” “老顾呀,告诉你一个新消息。听说了吗,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呀,快跟我说说。” “李红旗这个人你知道吗?”老张问。 “知道,他怎么了?” “他承揽的县综合办公楼今天验收,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呀,昨天下午坍塌了。” 顾一鸣听了以后脑子嗡地一下就大了,就连秀英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你再说一遍,他的工程怎么了?” “他包的那个工程坍塌了,那个姓李的老板携巨款逃跑了。” “坍塌了?不可能,前两天钱守义还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上级验收呢。有这么严重吗。” “前两天是没事儿,这是昨天的事儿,下午他就逃跑了,现在公安局正在追查呢。” “这样吧,我马上给钱守义打个电话,一问便知。” 急速的电话铃声,把钱守义从梦中惊醒,“这是谁呀,打起来还没完了。噢,顾一鸣呀,什么事儿,我正睡呢。” “这刚什么时候就睡上觉了。我外出几天刚进门,邻居说你们那个工程出事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听说了,简单说吧,今天已经验收合格了,上级非常满意。出点小事故没受什么影响,就是。” “就是什么?”顾一鸣问。 “出了事故后,没人找他干活了,大伙失业了,我又休息了。” “这样吧,今天晚上叫着张磊到我家来坐会儿。” “没问题,我正好找你有事儿。” 顾一鸣为钱守义的前途捏了一把汗,本来刚有个踏实工作,没想到工程事故使他又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