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菜便上齐了,在包宇刚的招呼下,夏禹带着李茜上桌。 席间,包宇刚一家十分热情,夏禹满面笑容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中途并没有谈多余的事情,也就是简单地唠唠家常,夏禹心知包宇刚是打算饭后跟他谈事情,他也乐得如此。 酒足饭饱之后,保姆把饭菜撤下,一群人来到了客厅喝茶。 包陪容找了个理由,把李茜喊到她房间去聊天去了,客厅一转眼就只剩下了夏禹和包宇刚翁婿三人。 吴广正给夏禹把茶杯满上之后,包宇刚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长长地吐了口气,夏禹意识到该说正事了,他身子微微前倾,做了个倾听的姿势。 包宇刚笑了笑,开口说道:“夏生,这次请你来其实是想向你请教一番,还请不吝赐教!” “包生客气了,你请说,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夏禹满脸笑容地说道。 “哈哈,夏生大气,那我就厚着脸皮问了。” 包宇刚爽朗一笑说道,然后笑容微微收敛,问道:“夏生,你的《九鼎日报》我可是每期都会看,上面的文章和新闻质量十分高,在香江找不到更好的报纸了。” ”谢谢!“ 包宇刚先是奉承夏禹一番做个铺垫,夏禹笑着说了声谢谢。 “今天报纸上写的关于香江运输市场的分析,写得十分精辟详实,看完之后我收益良多,但是我心里有一些疑问,你也知道这几年世界海运市场的情况委实不好,你是如何判断航运会抬头的?” 包宇刚缓缓说道,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夏禹。 其实这是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在看到这篇文章之后,包宇刚是想了一整天,这和他的观点有冲突! 他判断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海运市场都会低迷,全球海运市场会进入萧条期,但是《九鼎日报》的观点却恰恰和他的判断相反。 包宇刚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以《九鼎日报》一直以来的质量来看,文章不可能无的放矢,所以包宇刚就想知道深层次的原因,看看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不止是包宇刚,吴广正也是竖起耳朵,想要知道夏禹的看法和意见,毕竟这点太重要了! “包生,我就班门弄斧,谈谈我的拙见吧,说的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夏禹谦虚地说道。 “夏生不必谦虚,请!” 包宇刚笑着说道,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做出倾听的姿势。 “其实这篇文章对也不对!” 夏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包宇刚和吴光正顿时眉头一皱。 不待他们询问,夏禹继续说道:“包生你应该很清楚,航运业是有周期的,纵观数百年来,航运业的兴盛和危机的循环周期基本上每10年发生一次,周而复始,并遵循着极其相似的运行轨迹。” 包宇刚认同地点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他之前就经历过一次,他至今难忘! “二战”后至60年代中后期,全球航运市场的繁荣和衰退周期都较短暂,整个航运市场处在低位徘徊、动荡盘整阶段。直至1967年,阿拉伯和以色列战争爆发,以色列占领西奈半岛,苏伊士运河成了前沿阵地,运河被关闭长达8年之久,以往绕道苏伊士运河的船舶都不得不远走好望角,由此极大地刺激航运业。 除此之外,60年代后期世界工业贸易也正处在繁荣期,全球海上贸易量在此期间突飞猛进,从1966年的18.1亿吨飙升到1973年的32.3亿吨,增长78%,七年间的全球船舶需求量比“二战”后近20年的需求总量还要大。尽管造船量快速扩大,但运力仍供不应求,市场上“一船难求”。航运业转瞬间成为当时最有希望且最能挣钱的行业,银行纷纷投身航运业。因此,60年代后期也被称为全球航运市场发展的黄金时代,但是隐患也埋了下来,1970—1971年一艘二手VLCC约2600万美元,但到1972年上涨至6100万-7350万美元,价格几乎上涨3倍。 但是到了1973年夏,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石油输出国组织中的阿拉伯成员国决定对以色列及相关国家进行石油禁运,并大幅提高原油价格,导致原油价格上涨两倍多,最终触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 石油进口需求减少,让航运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的油运遭受沉重打击,运费瞬间崩溃,12月份VLCC运费率直线暴跌至80S附近,跌幅近75%。另外,油价上涨加剧全球经济衰退,从而影响到航运业的每个角落,包括干散货、集装箱运输市场,以及新造船和二手船市场。 之后,航运市场进入漫长的衰退萎靡期,尽管其间也有短暂的回升和复苏,但衰退的趋势并未实质缓解。运费基本处于运输成本之下,油轮闲置高达1000多万DT,二手船交易更是量价齐跌,如1970年建造的20万吨级油轮1973年价格约为5200万美元,但到1977年下跌至500万美元,不到4年跌幅高达90%。 可以说,这几年十分难熬,包宇刚也是仗着体量优势降低成本,在这个艰难的环境下生存发展。 这次寒冬,让包宇刚清晰地认清了世界航运市场的情况,也对航运的未来报以悲观,他已经有上岸的打算了。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九鼎日报》上竟然旗帜鲜明地说航运市场的寒冬已过,春天即将来临,这如何不让包宇刚内心震动? “包生,现在市面上闲置的船太多了,不管是新造船还是二手船,都等着人接手,在这种情况下,运价很难拉上去。” “但是包生,你常年世界各地跑,特别是时常经过中东地区,不知道你对那里有什么感受?” 夏禹突然问道。 包宇刚目光一凝,一下子就明白了夏禹的潜在意思,反而道:“你的意思是中东不稳?” “这个包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现在是美苏争霸,中东是一个重要的角力点,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那里一堆不安分的主,以色列是一根搅屎棍,在搅风搅雨;伊拉克也雄心勃勃,其他各国如伊朗、阿拉伯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各有心思,偏偏这个地方还是世界的石油心脏,利益交错,一不小心就容易擦枪走火。” “二战过后到现在,中东打的战争还少吗?万一中东又打起来,那后果可想而知!” 夏禹缓缓说道。 “如果这真的发生,那航运市场还不更加凄惨?怎么会抬头呢?” 吴广正费解地看着夏禹问道。 夏禹没说,而是看向包宇刚,包宇刚皱眉想了想,缓缓说道:“不,是会抬头,中东一打,油价上涨,油轮的生意肯定更不好做,但是世界各地的工厂不能停,烧不起油就烧更实惠的煤,到时候煤船的生意会很好。” “但是运煤的难度比运油大,港口绝对会拥堵,加上干散货运,是很有可能抬头的!” “只是这好景绝对不会长,也就最多繁荣几年!” 包宇刚摇头肯定地说道。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这是要在假设发生的前提下才能实现,要是中东不乱,就算几年的繁荣也别想。 “没错,所以我才说对也不对,会繁荣,但是是繁荣油轮以外的部分市场,而且也繁荣不了多少年。” “只是这些我就没必要让人写出来了,包生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 夏禹面色平静地说道。 包宇刚点点头表示理解。 夏禹要用舆论影响怡和空运货站公司的股价,自然要尽可能对空运不利,所以只可能讲海运的好消息,不可能把坏消息讲出来。 “哎!” 吴广正琢磨懂了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包宇刚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他,因为包宇刚知道女婿为什么叹气。 “包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想要上岸?” 夏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夏禹此话一出,包宇刚沉吟半晌,缓缓点头说道:“不错,有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