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听爸妈的话,嫁给周墨行吧,姐姐看得出来,周墨行很喜欢你,你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宁思雪说完,挂断了电话。 宁含樱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宁思雪说的每句话,都让她消化不了。 “外面在下雨,你快点回去吧,不要让周少爷担心。”宁思雪说:“含樱,你也要长大了,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宁含樱很想和宁思雪再说些什么,可是后者已经挂断了电话。 宁含樱觉得很冷。 直到身上,多了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 宁含樱转过头,看见周墨行站在自己身后。 “走吧,我送你去休息。”周墨行语调温和,灯光昏沉的雨夜,男人的眉眼多了些温润,看起来不那么难以亲近,他说:“这里以后会是你的家,含樱,我会好好照顾你。” 宁含樱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婚事会是一场联姻。 但是周墨行的做法,太过强势。 小姑娘从回去到进房间,再也没有和周墨行说过一个字。 次日清晨,天色总算是放晴。 宁含樱说要下山。 彼时周墨行在吃早饭,他将宁城日报放在了一旁,随意折叠,之后带着笑意抬眸,看着宁含樱:“好,我送你回去。” “我觉得你不尊重我!”宁含樱咬了咬牙,双手按在桌上,垂着眼皮看着周墨行,试图让自己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更有气势一点。 周墨行倒是平静,淡淡地反问她,“怎么得出的?” “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你不和我打一声招呼,你就说要娶我,还是你觉得,你愿意娶我这件事是个恩典,我必须感激涕零地接受?” 小姑娘睡了一晚上,脑子清楚了,说话夹枪带棒,杀伤力比昨晚高的多。 周墨行眼中的笑意更浓,看着她,“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显得我尊重你?” “你应该”宁含樱猛然止住了话匣,她说:“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有婚约了。” “你父母没告诉你吗?”周墨行再度抿了口咖啡,“你的婚约已经取消了,你现在是自由人。” “你和之前,根本就不一样!”宁含樱生气的说:“你在书店里,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周墨行,带着书卷气,坐在书店的角落,看着一本厚重的诗集。 宁含樱没有把他和任何的商业有关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他分明文艺又干净。 可是面前这个强势的周家家主,才是他最最真实的样子。 宁含樱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周墨行。 “我在书店里”周墨行语调微顿,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笑笑,声音比刚刚更温和:“对不起,我昨晚可能有点心急了,我不是故意让你觉得有压力的。” 宁含樱吃软不吃硬,周墨行这么一句话扔过来,她猝不及防,脸上的愤怒凝固住。 “你” “我很抱歉。”周墨行微笑着说:“如果让你觉得有压力,我很抱歉。宁小姐,我只是非常喜欢你。” “我不适合你。”宁含樱终究还是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顾虑,她很认真的看着周墨行,一字一句:“我真的不适合你,我不是聪明的人,我不会处理那些复杂的事情。” “所有复杂的事情,我来处理。”周墨行从容的接过宁含樱的话,“周太太不需要处理那些麻烦的事情。” “那怎么行?”宁含樱说:“如果是相爱的人,怎么能让一个人承受所有,另一个人只顾着享乐呢?” “所以,你宁愿找一个男人,和你一起享乐?” 周墨行的话,戳穿了宁含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她有被识破的狼狈,低着头,轻声道:“这有什么不对吗?起码,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拉谁的后腿。” 周墨行看了眼一旁的管家,管家心领神会,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了宁含樱面前。 “不如,你先吃点东西?”周墨行说:“问了你母亲你喜欢吃什么,她说你喜欢吃阳春面,所以我给你准备了。” 宁含樱坐下,一声不吭的吃面。 等到她吃的差不多了,周墨行适时的给她递上纸巾。 “我可不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你不希望你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所以,你宁可找一个和你一样,没什么抱负和志向的人?” 宁含樱认真的思考了周墨行的话,之后,带着几分迟疑,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周墨行说:“你的想法很对,两个人都安于现状,确实是一种生活方式。” 宁含樱从来都没有在旁人的耳中,如此清晰的听见对她想法的肯定。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不少,急切的看着周墨行,道:“你也觉得我说的很对?” “如果人能够一直不变,那就是对的。可是,樱儿,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变的人。” 周墨行笑笑,他语气温和,“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的伴侣可能突然就想要努力了,他想要争夺,这时候,你什么都帮不了他。” 宁含樱一愣,她没有防备,一时间声音都结巴了起来,“我我想过,但是但是我会” “你会离开他?”周墨行轻笑,“一旦发生风吹草动,含樱,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拿什么保护你?” 宁含樱下意识反驳,“那你能拿什么保护我?” 周墨行沉默的看着宁含樱,就在宁含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她听见他说:“我拥有的一切。” 宁含樱指尖掐进肉里,不知如何应答。 “我不需要我的妻子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她在我身边,是开心的。含樱,这个宁城,你找不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就是那个,可以为你的人生托底的人。” 宁含樱小声的重复着周墨行的话,“为我的人生托底?” “是。” 宁含樱回到宁家时,宁父宁母都等在大厅,看见宁含樱是一个人回来的,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含樱.周先生呢?”宁父紧张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我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他就让我一个人回来了。”宁含樱低着头,心事重重,“他说他明天晚上会来吃饭的,我先上去了。” “明天晚上,好好好。”宁父笑着说:“你快去休息,含樱,爸没有白疼你。” 宁含樱怀着复杂的心情,往楼上走。 夜色还是如约而至,宁含樱一整天都窝在楼上没有动,此时终于忍不住,下楼找吃的。 走廊上,她看见了喝的微醺的宁思雪。 宁思雪步伐虚浮,站在迎风的窗口,看见她,脸上染上了散漫的笑容。 她说:“含樱啊!” 宁含樱连忙走向宁思雪,她扶住她,带着关心:“姐姐,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这不是你的好事将近,我们全家上下,都在为你开心吗?”宁思雪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宁含樱:“我其实从来都不喜欢周墨行。” 这话让宁含樱感到意外,她诧异的看着宁思雪:“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宁思雪打断了宁含樱的话,她脸上的笑容更加平静,轻声道:“大概是因为,我不能接受在爸爸妈妈眼中,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宁含樱一时间沉默下去,她看见了宁思雪眼中的泪花。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周家是宁城最鼎盛的世家,如果我能嫁进去,爸爸妈妈一定会很开心,至于周墨行,我根本不在乎。” 宁思雪说到这里,笑着掉下了眼泪,她用一种难言的悲哀的表情看着宁含樱,“可是我不能接受,到了最后,我没有完成爸爸妈妈的期许,反而是你,什么都不做,就达到了终点。” 宁含樱默默的将宁思雪扶得更稳一点,她担忧地说:“姐姐,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宁思雪直勾勾的看着宁含樱,她握住了宁含樱的手腕,表情像个失魂落魄的孩子,她说:“含樱,我现在还会是爸爸妈妈最骄傲的女儿吗?” “当然。”宁含樱连忙道:“姐姐,你什么都比我好,从小到大,你都是爸爸妈妈挂在嘴边的骄傲,这点,以后也不会变。” 宁思雪眼眶泛红,看着宁含樱恳切的脸,“我这么对你,你一点都不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你是我的姐姐啊。”宁含樱本就是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看着宁思雪泛红的眼睛,自己也没忍住,她声音喑哑:“姐姐,我小时候不管做错了什么,你都会帮我在爸爸妈妈面前说好话,我一直都记得。” 宁思雪终究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泣不成声,哽咽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含樱,姐姐对不起你,姐姐不该和你生气的。” 可是哪有什么该不该呢? 都是寻常人,七情六欲,谁都会有偏激的时候。 宁含樱抱住了宁思雪,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姐姐,我很爱你,你是我除了爸爸妈妈,最重要的家人。” 宁思雪酩酊大醉,一直沉浸在苦酒里面的心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 在这个无声的夜晚,她们都选择了放下和释然。 周墨行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明晚来吃饭,便真的如约而至。 宁含樱坐在大厅,正在欣赏着窗外的雨水。 连绵的雨,也不知道周大少爷哪里来的闲心,从城北的周氏集团跑到了城南的宁家。 他带了很多礼物,宁家上上下下都有。 周墨行说:“不知道礼物合不合大家的心意,只希望你们能喜欢。” 姿态不可谓不低。 宁含樱从雨水的阴沉景致中偏过脸,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大厅内其乐融融的氛围。 “周先生,你说你人来了就好了,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宁母笑的最开心,看着手中价值千金的珠宝,爱不释手:“这条项链我之前在慈善拍卖会上看见过,当时买家出了天价,真没想到,竟然是周先生买下来了。” “很适合伯母。”周墨行从善如流,笑意越发的动人。 宁父对于自己收到的礼物,也很满意,那是一个古董花瓶,孤品。 “周先生如此用心,倒是显得我们宁家今晚招待不周了。” “都是准备了很久的薄礼,能博二位一笑,值得。” 宁含樱在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些隐喻,比如:周墨行在很早之前,就在准备娶自己了。 “真是破费了。”宁母笑着催促一旁站着不动的宁含樱:“这孩子,怎么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动?含樱!过来!” 宁含樱不情不愿的走过来。 她的表情也不收敛,简直是将不乐意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周墨行也不在意,只是笑容温淡的看着宁含樱,他的神态,就像是在包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宁含樱觉得,这实在是很离谱,他明明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自己的未婚夫,本不该是他。 “宁二小姐看见我,不开心吗?”周墨行语调温雅,他的肤色白净,今天带着一副粗黑边框的眼镜,将他身上凛冽的气质掩盖了很多,多了宁含樱初见他时的书卷气。 宁含樱手捏成拳,在宁母充满了暗示的目光中,忍了忍,说:“开心。” “是吗?” “是。” 周墨行突然越过宁母,走到了宁含樱面前。 宁含樱看见他藏在平光眼镜后,那双笑容疏淡的眼睛,他伪装的很好。 可是宁含樱还是看见了他藏匿在眼里的野心。 他说:“宁二小姐开心的时候,都喜欢这么瞪着人吗?” 漫不经心。 宁含樱看见宁思雪从楼上走下来。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拉着周墨行往外走。 后者很配合,从始至终,跟从她的步伐。 外面的雨没有停,缠缠绵绵的下着,淋漓不尽。 宁含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雨丝吹过她的发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眼里的惊慌夹杂着忐忑:“周先生做事都这么高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