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嗯了声,五指紧紧摁着笔管,左手掌心摁在笔端咬牙切齿猛然发力。 软软的笔头就重重杵在那薄薄的余杭藤纸上无情又暴力的转动! 这一幕出来,我忍不住别过头,不忍再看。 「没得事。」 罗邋遢又咧嘴冲我笑,再次给我递来硬云:「老卿有分寸。伤不了。」 似乎猜到了我的疑惑不解,罗邋遢又曼声说:「这画污垢太重,得动大刑。先把这个戳子洗出来看看是谁的。后面再做大洗。」 「有我看着,你就放心好了。」 莫名的,我对扫地僧罗邋遢生出几分好感,轻轻点头。 「这是你捡的漏?」 「嗯。」 「哪儿捡的?像是个农村灶房。油烟很重,闻着味应该就在咱们燕都郊区。」 听到这话,我瞬间就对罗邋遢刮目相看。 罗邋遢给我点上烟,站在我旁边默默听完我讲述,不停点头:「运气不错。莲花山原先是朱之琏在守陵。这个没骨气的朱家败类当时收了不少好东西。」 「这画应该就是他的。朱煜勋在民国的时候落魄了,也是住在莲花山。」 「七十年代那会儿,师父还带着我去莲花铲地皮。那会儿,朱家就彻底败了。」 我心头又被震了好几下,对罗邋遢产生了无尽好奇。 单凭我的讲述和画上的油烟,就能准确判断出子母猴图的来历。 这人,又是何方神圣? 随后,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罗邋遢看我的眼神很是不对劲。 精亮如电的眼睛里尽是说不出的怪异。有惊喜,有欣赏,有亲近,有揶揄…… 看得我一阵阵发毛。 一支烟才去了半截,罗邋遢立刻用给我送了一支烟过来,忽然嘴里冒出一句话:「他老人家还好吧?」 我疑惑看着罗邋遢,尽是不解:「谁?」 罗邋遢反过来给我一个更迷惘的眼神:「少年班教你……你鉴定是跟……」 我脸色顿时一沉:「曹老头!?」 罗邋遢吃惊不小,眼睛里尽是八级地震和连天海啸,半响才颤颤愣愣问:「曹老……」 「你,叫他曹……」 一听曹老头我心里就莫名的不爽和郁闷:「曹老头。就是曹老头。他可没教过我什么。」 罗邋遢的眼珠子顿时定住,一眼不眨看着我,又是惊骇又愕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那个老头,他就不配当……」 我极度气愤,但又不好在陌生人面前发泄,忍着气漠然说:「都是我自学的。」 罗邋遢张着嘴傻傻看着我,半响呵呵呵笑了笑:「了解了解了解……」 边说,罗邋遢又给我点烟,眼睛眯成一条缝,自顾自不住傻乐,像个神经病那般喃喃自语。。 似乎看到我警惕和疑惑的眼神,罗邋遢赶紧挥手打着哈哈:「过去了都过去了,小师……同学你自学得不错,鉴定这块儿,你比我厉害,我知道的,知道的……」 「是该那啥,啊,有怨气,换我,我也有怨气,我也是带学生的人……」 「这回可不好弄了,我把学生惹生气了,该怎么哄呢?」 「嗳嗳嗳,时间到了,赶紧收,快收。」 本来我对罗邋遢已经生起了相当高的警惕,但看着他那神神道道的鬼样,再看着旁边那比罗邋遢更古怪的外星人,我又释了然。 这群脱离了群众的翰林院的老家伙们,就没一个是正常人。 脑袋瓜子锈得厉害! 下一秒,外星人收了毛笔。马不停蹄抄起另外两支狼毫毛笔飞速在画心上快抹,直接幻出残影。 这时候的罗邋遢也一改方才的吊儿郎当和神神道道,将旁边烧开的沸水谨慎的加入温水中,两支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直直盯着温水中的温度计。 等到温度计指示上到八十度,罗邋遢一声低吼,双手齐出将温水中的两支浸泡多时的狼毫提起来轻轻一甩,取代外星人接着在画心上涂抹。 外星人疲惫甩动双手,马上拿起一叠宣纸摁在浸湿的画心上,并根据宣纸的湿度增加宣纸。 有史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洗画方式,也在暗里将两个人的手法记录铭刻。ap. 连续几轮替换下来,那漆黑的画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昨天那块微不可见的红戳子一点点,一丝丝蜕变! 一个方形的章子落进我的眼中。 即使这方章依旧模糊不清,但我的眼里,已经掀起彗星撞地球的灭世狂潮。 「朱文方印!」 「袁氏家藏子孙永保之!」 「原来是他!」 「这幅北宋画至少一亿起步!」 「老子发财了!」 看到这方印玺之后,外星人被震得不轻,连续跟罗邋遢确认了好几次过后突然发疯般大叫拍腿跺脚,激动得不成样。 兴奋得不行的他最后连衣服都没穿就跑出门,跟着窗外便自传来他那震耳欲聋的叫唤声。 透过窗户看着外星人趴在雪地上疯逼般的叫着双喜临门,我默默拉上窗帘。 转过头来,罗邋遢笑眯眯的看着我。 看着罗邋遢那邪魅怪诞的眼神和表情,我不由得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师……」 「罗院士,我叫童师。」 「哦哦哦对对对,童师,童师……」 罗邋遢赶紧又给我递了一支烟:「我就叫你小师……吧。可以吧。不可以我就叫你童师。」 「小师,你知道着袁氏家藏子孙永保之的来历吧?」 我当然知道。 袁氏家藏子孙永保之,主人叫袁容。 他老爹是明代开国功臣袁洪。 他老婆叫朱玉英,永安郡主。 他老丈人叫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