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水泥被称为洋灰，铁钉被称为洋钉，火柴被称为洋火，外国人是洋人。　　水泥和钢铁都是战略物资，每年拨给民用的份额实在不多，钢铁紧缺到全民炼钢的程度。　　赵田把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挥到极致，“我说老李啊，今天你要是不批条子我就带着薛明去你家吃饭。”　　“滚犊子，你这家伙缠了我一个小时，我真怀疑薛明是你儿子……”李建明意识到此言不妥，“薛明同志你别在意，我被这老家伙气糊涂了。”　　“没事。”薛明也不想继续熬下去准备放大招，“请李叔帮忙，石灰石粘合土坯砖没问题，粘合红砖是不牢固的。”　　用石灰混合粘土盖房子不结实，时间一长用手就能把砖头抠出来。　　“不行啊小薛，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三吨水泥一吨钢筋实在……”李建明突然闭嘴，眼巴巴地盯着薛明手里的东西。　　两张50元面额的美金放在桌子上，正面是美国第18任大当家格兰特，背面是白宫。　　“这是哪国的钱？”李建明有点懵逼。　　“美金，去省城时搞的。”薛明回答。　　“怎么搞的？”李建明噌的一下站起来。　　“救了一个日本旅行家，这是他给的酬劳。”薛明没有说实话，这200美元是山田切让买《日本沉没》上卷的版权费的一部分。　　“外汇！”李建明跑到门口大喊，“那个小李，马上去把老周叫过来，马上安排人通知外汇局的领导马上过来。”　　李建明连续用了三个“马上”可见事态紧急，外汇这东西现在还是挺牛逼的，特别是美金更牛逼。　　美金可以在人民银行兑换人民币，人民币却不能兑换美元，小小的光明公社竟然搞到100美元的外汇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卫星。　　李建明抓着美元往外跑，薛明使个眼色，赵田直接堵门，“你什么意思，拿钱跑路啊。”　　“滚犊子。”李建明用力甩开赵田，“小薛你在这等着，我去找领导开会讨论水泥的事。”　　说完一溜烟跑出办公室，薛明觉得这事有门儿，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休息。　　“从哪搞的美元啊，这玩意儿挺值钱的。”赵田说话的口气弱了三分。　　说起价值薛明有些头疼，如果按照官方给的汇率100美元只能兑换240元人民币，但在黑市上能兑换600元。　　薛明不想吃这个亏，可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拿到水泥和钢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个小时后有妹子过来倒水，赵田等得不耐烦，“李书记还在不在公社？”　　“在开会呢，同志请喝茶。”妹子把加厚的搪瓷缸递给薛明，“李书记让你稍安勿躁，县里的领导正在研究处理结果。”　　“好的，谢谢。”薛明等妹子离开就放下茶杯，“老赵叔知不知道清单上建材的价格？”　　“知道个大概，我写给你。”赵田从李建明的办公桌上撕一张稿纸，垫上一本书一边写一边清算，汇总完把清单递给薛明。　　砖头瓦块，水泥钢筋，沙子房梁等等加起来差不多400块钱，除了沙子以外的所有建材都需要相应的凭证，譬如民用水泥票、木材票等等。　　村子北边的森林是国有林场，社员们捡干柴烧火做饭大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砍树就是侵占国有财产，估计砍不了几棵树就得吃枪子。　　薛明把清单装兜里，“如果去黑市买清单上的物件大概需要多少钱？”　　“你小点声！”赵田扭头看门口，关上门走到薛明跟前，伸出一把手蜷起中间的三根手指头。　　也就是600元人民币，正好是100美元的实际价值，薛明心里有了谱。　　又过了半个小时李建明回到办公室，“薛明同志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咱们县外汇局的吴斌同志。”　　“薛明同志你好。”吴斌也是浓眉大眼国字脸，咧嘴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吴同志好。”薛明站起来跟他握手，感觉对方是个笑面虎。　　四人都坐在椅子上围成一圈，漂亮的女同志又过来端茶倒水。　　李建明笑着说，“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级已经批准你的盖房申请，条件是把这100美元充当本县的外汇。”　　吴斌马上补充，“只要薛同志同意县里的条件，建明同志马上给你签字，马上给你相应的建筑材料票证。”　　薛明笑了，这一唱一和想坑人，“吴叔，李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以把美元上交当外汇，但我不要建材票，我要建材。”　　两位领导确定下眼神，李建明苦笑，闺女说薛明见多识广很聪明，现在看来果然不好糊弄。　　“薛同志的要求有点过分。”吴斌还是一脸笑，“你提供的清单我看了，材料总价600元，你的美元只能换240元。”　　“吴叔，我去过省城。”薛明的意思是你不要糊弄我，手里有美元的人不会去银行兑换人民币，黑市的1:6它不香吗？　　“薛同志不能这样说话，怎么能占集体的便宜呢，优秀的社员要感恩国家，要为社会建设添砖加瓦。”吴斌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薛明心说我一砖头能拍死你，伸出手放在李建明面前，“水泥和钢筋我不要了，就用石灰凑合吧。”　　“小同志，这种思想要不得，不要跟公社讨价还价嘛。”吴斌继续扣帽子。　　“老李把钱拿出来，我就不信公社不让老百姓盖房子。”赵田也是聪明人，知道对方离不开这100美元的外汇。　　“老赵，你还有没有身为基层领导干部的觉悟？”李建明又被赵田搞破防，嗓门扯得很大就是不掏钱。　　薛明诚恳的说，“李叔，您就别再为难我了，为了救那个岛国人我差点把命搭上，我家是公社里的贫困户啊。”　　李建明也想把茶杯扣在薛明的脑门上，还没见过买自行车的贫困户呢。　　“别激动，大家别激动。”笑眯眯的吴斌开始唱红脸，“薛明同志有话好好说。”　　薛明心里满是不屑，跟我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们还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