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入等候者视野,便有一人策马迎了剑眉星目,高额挺鼻,鬓脚垂腮,紫金红银冠绾发。一身紫绀箭袖锦衣,玄色腰带,袍角撩了一半掖在腰间,侧挎一把阔剑,玄色绸裤扎在长靴中。胯下一匹乌骓骏马,迎风而来,英气逼人。 赵朗等人和那人打了招呼,便给他让了道,容他行到老太爷车前。 车马并未停下,那人也就不曾下马施礼,调转了马头和老太爷的车驾并行,朝里说话:“祖父、康爷,一路辛苦了。” 老太爷嗯了一声,赵康揭开车帘朝来人笑道:“大少爷客气。大少爷此处等候,可是家中有甚急事?” “未有急事。家中知悉祖父带着五弟归来,甚是喜欢。上下皆在忙着洒扫、筵席之事,大伯和父亲便命世俊领着世杰、世安和世泰,并一众兄弟前来迎接。” 老太爷又嗯了一声。 赵世俊又道:“祖父,五弟离家时久,今日归来,家中甚为重视。想着不可于礼数上怠慢了,又恐祖父和五弟远道回来,身子受不得乏。大伯和父亲命我见着祖父时恭问一句,是先去族中祠堂,还是先回家?还请祖父示下。” 赵老太爷这才探出头脸,朝赵世俊问道:“族中是何动静?” “前日,几位宗祖遣人过来传话,说,若是五弟回家还请知会各房一声,必是前来接风洗尘,恭贺祖父。又说,按规矩五弟回来也需去一趟祠堂全礼。今日暂未有话。” 老太爷凝眉想了想,对他道:“今日暂不惊动各家,只安排你五弟去家庙上柱香。若是有人来问,只说一路劳顿,明日再请各位全了礼数。” 赵世俊应道:“是!孙儿明白。祖父和五弟慢行,世俊先行一步,前头传话。”说着便打马原处和兄弟汇合,着令一个下人回去传话,仍旧原地等着车驾。 赵家堡群居而栖,虽是各家自有宅院,外间却如一家模样,修成了一座不小的城寨。车马行到寨前,早已有人得令开了寨门相迎。入内顺着石路、清渠,由南向北直行,不多时,便上了一段陡坡。 感觉车身后仰,姜桐挑了车帘向外张望。入眼景色与有些模糊的记忆大致相似,却又有了不同。离开十年有余,似乎又添了不少房舍,新修了道路。想来,赵家堡又添丁增口了许多人吧。只不知,有多少如他这般难以容身的。 赵氏既然群居群栖合族而安,堡主与家主便是一回事,担的是赵氏上下领头之职。家主的宅院修在全寨至高处,俯瞰整个城寨,彰显着至尊地位。却不知,这城寨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因了饮着赵家堡的水,住着赵家堡的屋舍,分食赵家堡的田粮,而对城寨首领从心而出地由衷维护。又不知,有多少人因着赵氏之姓,而对一家之主由衷地心存敬服。 爬了半里坡地,又行一段缓途,便真正到了赵家门前。除了一路相迎的四兄弟,大房、二房家眷并赵府上下,也都由大老爷和二老爷带领着,在马车上了缓坡时便出门候着了。 众人见了老爷子的车驾后跟着五辆马车,忍不住窃窃私语。有人是为姜桐这般前来,嗟叹他果然混得不错有人心思琢磨着这几大车定然装了不少好东西,不知自己会得个什么样的见面礼还有城府机心深沉的,则在低吁,人,果然还是回来了! 姜桐下了车,随在老太爷身后往前走。看看门口一群,又转转脑袋打量同行的几人,猜出他们必是自己所谓的兄弟了。只是各人都已长大,模样均有变化,自己记忆也模糊得很,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想起往昔种种,又思及血脉二字,正不知情绪如何变换,忽见那个穿着青衫的男子调整着步子,待到二人并行时,清清淡淡在他耳边提醒道:“五弟,家中人多,一时礼节繁冗不必紧张,只保持平日心境就是。还有,若是有人言词行事不妥,一时不合五弟心意,还请别往心里去,只作敷衍过去就好。” 姜桐疑惑地看他片刻,而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想想,又添了一句:“谢了。” 那人点了点头,便往前快行几步,同大房的人站到一处去了。 稍后,彼此门前相逢,问候声中,老太爷已经由赵康陪着,先一步进了宅子。众人也分尊卑长幼相随而入。门前的人进去了差不多一半,姜桐正要登阶跨槛,突然,一只火盆横空而来,啪嗒一声出现在他脚下。姜桐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然后抬头扫视四周。 那青衫之人本在半步之前与众兄弟相引,听见后头的动静转头看来,立时蹙了眉。声量不大却自带威严地朝旁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一个婆子立刻赔笑出列,上前回道:“二少爷莫恼,这本是世情风俗。二夫人说,久未归家的人跨跨火盆是图个吉利,免得沾带了外头的晦气回来。大夫人也说,二少奶奶和四少奶奶还有两位姑奶奶都是有孕在身,防着阴邪冲撞,仔细点不会有错。” 姜桐听了婆子的称呼,回忆着赵康一路的提示,方知青衫之人便是大房的长子赵世杰。此时无心研究琐事,不待赵世杰再次开口,哈哈笑道:“本公子行商之人,自然是喜欢图个大吉大利,讨个越烧越旺的彩头!”随即又面色一变,沉着眸光故作为难道,“可惜,本公子又甚是不喜烟熏火燎的味道,这可有些不好办呢!” 阿奇跟在后头瞧了,甚感不忿,欲要上前踢翻火盆,揍那婆子,叫赵世杰抬臂拦住。见他眼神示意,似劝自己无需妄动,想着刚刚回府也不好给主子爷强出头,只得收了手脚。但那心下却很是有些不悦,便冷冷瞪着前头。 赵世杰不着痕迹地轻轻止住阿奇,又对那婆子道:“二位夫人管着内宅,你照着她们的吩咐行事,也算不得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