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丽听唐宝云这样一说,也有点心生怯意了,她确实不太清楚这位小王爷的背景来头,只是因听人叫小王爷,又随便问了问人,知道这位是深受皇上宠爱的小王爷,堂堂王爵,十八未婚,顿时就起了个心思。 当然,其实她也不是天真到自己上去问个好说句话人家就想要娶她,她只是性格如此,想着去露个脸儿,说两句话,问个好,叫人家看看她的模样气质,先结识一下罢了。 不过那位小王爷,真是颇为不客气的,周雅丽当时就有点骑虎难下了,倒是幸而唐宝云赶了来,三言两语劝走了小王爷。 这会儿周雅丽心里更虚了,只是面儿上并不露出来,只哼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扭头走了。 唐宝云想了一想,她也不去找周二夫人,直奔后头,去找郭太夫人去了。 郭太夫人并不在自己房里,倒是在陆夫人房里逗小孙子玩,一屋子热闹非凡,喜气洋洋,跑的跳的爬的,甚至还有不会爬的,小孩子不少,当然夫人也不少,唐宝云张望了一下,郭太夫人跟前的丫鬟腊梅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唐宝云了。 唐宝云给她使了个眼色,腊梅会意的点点头,瞅着郭太夫人没注意,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来,拐过门,轻声笑道:“大奶奶这又是搞什么鬼儿,来了也不进去。” 唐宝云笑道:“我寻老太太有几句话说,你瞅着老太太得空了跟老太太说一声去。” “哎。”腊梅笑着应了,还说:“今儿我瞧大奶奶这样忙,怎么又有空来说话了。” “你以为我愿意么?”唐宝云道:“要是这事儿不着急,我至于这会儿急着来找么。” 腊梅见她这样说,就转回屋子去了,过了一会儿,就见郭太夫人说叫孩子们闹的有些累了,转到后头矮榻上歪着喝茶去。 唐宝云走进去,郭太夫人笑道:“你又有什么事了?” “这可不是我的事。”唐宝云如今在郭太夫人跟前那叫一个有面子,一屁股就在矮榻上坐下了,嘀嘀咕咕的把周雅丽刚才那事儿跟郭太夫人说了一回。 她说:“我又不好去找二婶娘说这个,可看见了又不能当不知道,也就只能来给您说一声,小王爷这事儿,连咱们家都不知道里头水有多深呢,只能伺候着,到时候一下子不慎,倒叫她三言两语惹恼了,可不闹出事来?” 郭太夫人显然也是明白的,这话长房不好说,只有自己,到底是周二老爷的亲娘,倒是最好说话的人,她比唐宝云看的透彻多了,若是小王爷一时恼了,教训周雅丽几句倒也罢了,万一叫皇上知道了,说一句不懂事,只怕连周二老爷的前程也难说的很。 郭太夫人就说:“我知道了,你说的很是,想的也周到,咱们家人口多,各人想的也不一样,平日里牙齿磕到嘴唇,那都是有的,可是不管如何,外头人看来,咱们都是姓周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出事,咱们家也不能站干岸儿,总得想法子才是。” 她拍拍唐宝云的手,吩咐腊梅:“去请二夫人即刻到我这里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然后叫唐宝云:“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在这跟前了。” 这是老太太体恤她,唐宝云就笑道:“那行,有老太太做主,我就不着急了。” 她走到院子门口,刚好碰见周二夫人大约是被丫鬟请了,进去见老太太,看到她还特意瞄了一眼。 瞄呗,唐宝云腰杆挺直,理直气壮,根本不怕她。 唐宝云把这话说了一回,叫郭太夫人心里实在有点不大自在,小王爷这边怕得罪了是一码事,还有一件,周雅丽也是大姑娘了,而且又是周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一举一动,都叫人看着,别说这样的事,就是举止间略差些,也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多少人笑话呢。 而且人家笑话起来,那可不指着周二姑娘,那张嘴自然就是周家姑娘,从上到下的姑娘,都是无妄之灾。 今日幸好是在自己家里,跟前都是自己的丫鬟,自己家的下人,倒是知道去回唐宝云,所以才在没有外人看到的时候,就叫唐宝云给打断了,若是在外头有这样的事,只怕就难收拾了。 是以周二夫人一进郭太夫人这屋子的门,郭太夫人劈头就说:“你是怎么教导姑娘的?这样不知羞耻,从明儿起,叫丽姐儿到我屋后头的暖阁住了,你既不会教,少不得我代劳了,你不要名声,周家这么多姑娘还要名声呢!” 周二夫人还没搞明白什么事就被骂的一脸莫名其妙,只是她就是莫名其妙挨了骂,那也只能受着,站在原地等着,等郭太夫人骂了一个段落了,才赔笑道:“老太太这话是为着什么,我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回话。是丽姐儿办坏了什么事,惹老太太不喜欢了么?老太太说与我,我回头自然教导她,叫她到老太太跟前来赔罪罢。” 郭太夫人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呢。” 她就把先去唐宝云跟她说的那话儿跟周二夫人说了一回:“我竟不知道你在福建是怎么当的家,教导的孩子,刚回家来,就不知谦逊,掐尖要强,欺压姐妹,这也就罢了,我就当小孩子多少有些掐尖儿,可这一回,就更不同了,碰见一个男人,不管人家是怎么样,就赶着往上扑,这也是大家子小姐做出来的事?竟连乡野村妇也不如了,我们周家这三代几十个女孩儿,大的小的,太太养的姨娘养的都有,可从来没有这个样子的,今儿是在咱们家,幸而没叫人看见,要是在别人家呢?要叫一个两个看见了,人家当笑话讲一讲,别说丽姐儿,就是咱们家别的姑娘,有哪一个抬得起头来?真真是个笑话!” 这话说的周二夫人冷汗都下来了,她终究也是大家子教导出来的小姐,知道规矩,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尤其是闺阁小姐,那名声就是性命,真叫人说出一句半句周二姑娘倒贴男人,她也就不必活了。是以她倒没觉得郭太夫人骂的不对,反是赔笑道:“竟有这样的事?我竟不知道,我立时就去寻了丽姐儿问一问,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我自然好生教导,必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才是。” 就算这个时候,周二夫人还是避过了郭太夫人要亲自教导周二姑娘这个说法,显然周雅丽是她的心肝儿,怎么舍得交给老太太呢。 郭太夫人也显然很明白这个心思,她其实也不过是有些不自在,才这样说话,其实并不是非要自己教导周雅丽不可,此时见周二夫人这样说了,也就当没注意这个回避,点点头道:“不会有就最好了,丽姐儿也不小了,这样着三不着两的可不成。” “是,老太太说的是。”周二夫人赔笑着应了,见郭太夫人没有别的话吩咐了,这才转身出去。 走出院子门,跟在周二夫人身边的张嫂子就低声道:“夫人,刚才咱们进来这门口您可看见了是谁?我瞧多半就是她在老太太跟前嚼的舌根儿。我就纳闷儿了,咱们回了这里,也没做什么啊,是怎么得罪她了,时时就揪住咱们房里不放的?” 周二夫人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头,周雅丽的名声才是优先的,她听张嫂子说了这话便道:“谁说的是小节,最怕的是真有这样的事,可不是个好事儿,我就丽姐儿一个姑娘,可不能出事,你去找一找,看看丽姐儿跟前的人都在哪里,找一个先前跟着的人来,我问一问,最好是老太太小题大做才好。” 张嫂子跟着周二夫人日子久了,立刻就知道她这会儿没心思去管谁把这事儿捅到老太太那里去的,便立时就不说这个了,只是应了这话,自去找人了。 周二夫人也没心思去应酬那些人了,自己回屋里去,心里头是颇有些焦虑的,自己在福建一味宠溺周雅丽,大概真是有些疏于教导了,十二岁的孩子了,竟然任事不懂,半点儿不知进退,这可不是好事。 以前在福建,周二老爷是长官,周围最多也就只有跟他平级的,没有再比他高的了,低的却是不少,父亲的官阶当然也决定了女儿的面子,周雅丽又是周二老爷唯一的嫡女,且是长女,这就注定了周雅丽在跟姑娘们交际的时候,向来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谁都围绕在她身边,奉承讨好,并没有任何挫折。 这大概就叫周雅丽惯于直来直往了,那一日要强之后,周二夫人教导了她要与姐妹交好,别叫人看出不合群来,她就很直白的第二日就去请姐妹们喝茶,这事儿周二夫人后面自然是知道的,虽然觉得这手段太差了些,但看到女儿是听了自己的话去做的,还是挺安慰的,就没有说什么了。 可今日这样就不妙了,自己是私下里教导她要睁大眼睛寻个好夫婿,有了机会不要随意放过,可这个意思不是要她碰到一个身分高的未婚男子就要往上扑啊,这是两码事,这样往上扑,人家除了轻看她,根本不会有别的看法,只怕徒增笑料,传出去,那就是满京城的笑料了。 是以周二夫人听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情去计较唐宝云告小状,倒是想着这事儿没闹出来真是上天眷顾,今后可再不能有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