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堂又让自己媳妇逗笑了,他微微偏头一看,唐宝云确实看不出受了很多委屈的样子,她笑咪咪的,眼睛晶亮,凝脂般的肌肤红粉菲菲,不仅是在外几个月气色作养的好,而是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回想这些日子,周玉堂觉得她确实新生了,她终于看明白了她所经历的那些过往,看明白了一直禁锢着她的那些东西,看明白了她的母亲。 所以她新生了。 周玉堂随手就调戏了一把:“我觉得还是我媳妇美貌呢!” 唐宝云哈哈大笑,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那当然!我也不差的。”她立刻沾沾自喜起来。 简直叫周玉堂啼笑皆非,这个时候,新生的唐宝云果然没有继续纠结东安郡王府那边的破事,早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挽着周玉堂走到前头拐弯,已经挨着了周雅琴的屋子了。 周雅琴的屋子外头是长长的蔷薇花径,直通往老太太那边,当然,蔷薇花之外,也有别的四季花卉,讲究的人家,那是要一年四季都要有的花儿看的才好,英国公府的小姐们住的地方几乎都是这样花团锦簇的所在,唐宝云一看,玫瑰已经开始打花骨朵了,笑道:“你可知道,这玫瑰花,是能卖银子的。” “能做什么使?”媳妇的思绪跳跃,周玉堂居然也接的上,并不惊讶。说完了这句,想起来:“喔对,前儿的玫瑰汤团,就是用的玫瑰酱馅儿吧。” “还有呢!玫瑰酒你喝过吗?我听说很好,还有玫瑰花才起花苞的时候,就下下来烘干泡茶,最是顺气,又美容养颜。”唐宝云兴致勃勃的说。 “你够美了,不用再养。”周玉堂随口说。 “你真会说话!”唐宝云听的高兴,几乎是本能的,就在他脸上‘啾’的亲了一口,然后才回过神来,脸上突然就发起烫来。 这还是第一次夫妻二人在室外亲热至此,唐宝云一脸红,周玉堂才会过意来,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脸,觉得自己媳妇的嘴唇好似特别香特别软似的,他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嗯嗯,我知道了。”唐宝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害羞,下意识的转换话题:“成老板说,咱们见惯的种种花草,那也是稍微炮制一下就能换银子的,前儿我在小皇庄瞧见一大片玫瑰花田,开起花来,美的要命。” “美的要命……”这说法听起来新鲜有趣,周玉堂重复了一句,却是看着自己媳妇的脸,不过唐宝云兴致勃勃的去看路边的藤蔓,并没有发觉。 周玉堂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母亲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说是好事,家里众人有事做了,只怕都更和气些,且还有进项,自然是好的,你就想想怎么跟祖母说罢了。” 这事儿唐宝云早做了预案了,这会儿倒是奇怪:“母亲那里,谁说的?” “你们去小皇庄的时候,我去给母亲请安,提了一提,只是后来有七妹妹这件事,母亲心神不宁,就没再说过这件事了。”周玉堂道:“这会儿七妹妹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倒也没法子,你只管去商议就是了。” “好!”唐宝云笑道,周玉堂真是太太太可靠了! 过了两三日,那天早上唐宝云伺候着陆夫人去老太太屋里请安摆早饭,一家子女眷都吃过了,坐在屋里喝茶的时候,陆夫人便道:“老太太,我如今身子一日重似一日,精神也不大好,我想着,竟叫云丫头来帮我理些事罢了,横竖她早晚也是要学的,这会儿学起来也不算早了。” 在周家管事,按理是不会赔本的,不过因为有老太太这个特殊因素,在老太太往外走礼的时候,多少得贴点儿,除了陆夫人,另外两个婶娘一则是贴不起,二则也舍不得贴,是以最怕管事,这会儿陆夫人一说,四婶娘就笑道:“大嫂子说的是,堂哥儿媳妇早晚也是要主持这头家的,这会儿有大嫂子教她,倒是更妥当了。” 唐宝云忙笑道:“就怕我笨,学不会。” 郭太夫人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咱们家可没有笨的,且有你母亲教你,就更好了,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你若还说学不会,那就是图享受,不肯出力了。” 唐宝云欠身笑道:“祖母这样一说,我哪里还敢推辞,只好学着办罢了,母亲可不要嫌我笨呢。” 陆夫人笑道:“我怎么就瞧不出你哪点儿笨来呢?前儿我听了我们家大爷说的那事,还说你想的好,肯用心呢。” “什么事?”郭太夫人问。 唐宝云没想到陆夫人这么快就给她起了头,倒也不矜持了,站起来笑道:“那是前儿我去小皇庄散心,也是看看皇上的庄子是个什么模样儿,那地方跟咱们家的庄子不一样,跟咱们家的园子倒有些相似,倒是叫我奇怪了,跟那庄子上的刘大娘说了半日,我才知道,原来咱们家平日里看的花儿,叶儿,竹子,竟然一样一样都是值钱的呢。”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听住了,唐宝云接着说:“我听明白了就想,咱们家园子这么大,平日里看着倒也挺好的,可真要到了小皇庄一看,才发觉,咱们家怎么水没人的清,叶子没人的挺拔,花儿也没人开的好呢?原来缘故在这里,人家的东西色色都是侍弄的人可以换银子的,自然侍弄的精心,咱们家园子,就是家下人等不那么偷懒,可又哪里如侍弄自己的东西般细致周到呢?也无非就是花叶不死,按时开花,就算不错了不是?” 陆夫人捧场:“你说的很是。” 唐宝云笑一笑,又说:“我想到了这个,就想着,其实咱们家也可以仿着小皇庄那样的格局,把各处的花草树木,连同竹子湖溪之类都分开来,在府里找了老实本分,又会侍弄的丫鬟媳妇,凭她们愿意,都分了去,准她们种出东西来,拿出去换银子,这样岂不是各处都侍弄的更精心呢?到时候老祖宗,婶娘们,姑娘们在园子里走走,也都更喜欢不是?” 唐宝云说的含蓄,四婶娘还没听懂,只管事不关己的说:“大约是会好一点吧。” 倒是郭太夫人,连同三婶娘都似乎听到了点儿意思,三婶娘笑道:“还是堂哥儿媳妇想的周到,如此以来,底下人更用心那是定然的,只是咱们家这样大的园子,就分给有限的那些人,别的人瞧着呢?到时候只怕闹出许多事来,反是麻烦,不过既然大嫂子都说好,想必定然还有别的话?” 唐宝云笑着说:“可不是么,我原是没想到这个,还是前儿我跟大爷并母亲说起这个想头来,才虑到这个的,母亲到底掌家日子长,经的事多,色色的想的周到,我与母亲商议过了……” 说到这里,唐宝云看着陆夫人笑,陆夫人也微笑,并不说话,只管拉着周雅碧与她玩,丝毫不在意唐宝云扯了她的大旗,唐宝云说:“按说外头田庄里佃户也没有种的粮米都自个儿得的,咱们这园子比田庄又强了许多,只是到底咱们不指望这东西得银子,只不过求个公平,不让旁的底下人眼红不是?我觉着,只管把人都召集起来,问问谁想要管哪一处,再问能孝敬些什么,略作比较,想必就能挑出人来了。” 四婶娘听到孝敬两个字,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忙笑道:“只是咱们家也不知道哪一处出息多少呢!” 唐宝云笑着说:“这个我也虑到了,前儿央了大爷,请了两个外头懂经济的掌柜来瞧了瞧咱们院子,各处多大,种了什么,有些什么出息,我这里已经大致有个数了,这是其一。再则,咱们家这样多人口,想必愿意多些入息的人多了,一处若是有个两三人比较起来,也就不会怎么离谱了不是?” 四婶娘彻底听出味儿来了,又说:“那选哪些人呢?满府里都选吗?” 这时候,陆夫人说话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要钱花的人家,本来也是为着园子整理的更好些,自然也不必勒逼的太狠了,略松一松,让底下人有个想头,辛苦一年到头的,多些银子贴补家用,日子更好些,那也算得行善积德的好事。且选出来的人,既然有了入息,月例银子自然也不发了,不过既然不是为着省钱,且这些人总是占了各房的例,她们忙自己的去了,在各房里的伺候想必就会粗疏些,堂哥儿媳妇的意思,这些人的月例虽不发给自个儿了,还是按着数儿发到各房去,各房里或赏其他人,或买了东西分了也罢,都由各房自己支配,也免得占了人,难免有怨言。” 几房的人都精神一振,这话是真说进了她们心里,每房总有好几个主子,大丫鬟,管事媳妇,连洗衣洒扫的婆子小丫头之类,总有三四十个奴才供使唤,若是里头出息个四五个,一个月七八两银子就有了。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也算得很不错的入息了。 唐宝云停了一停,环视了在场众人,姑娘们只觉得有趣,并没有切身感受,但郭太夫人,两位婶娘已经不由自主的暗自盘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