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妈妈硬着头皮上前去迎王太太,先就赔笑道:“亲家太太怎么这会子来了?我们王妃还不知道呢。” 话音未落,先就被王太太照脸啐了一口,骂道:“我闺女都要叫你们家给磋磨死了,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要不来,只怕我闺女死了我还见不着!” 赖妈妈是吴王妃的陪房出身,在王府中那是数一数二的有头有脸,爷们见了也要叫一声妈妈的,这会儿叫王太太下死劲的照脸啐了,居然还不敢出声,只陪着笑道:“亲家太太这是说哪里话来,您老人家先歇歇,我这就去禀王妃去。” 王太太哪里理她,她手边扶着的儿媳妇是她的长媳,也是王氏的大嫂,看起来一脸的能干样,扶着王太太,一手就把赖妈妈推开来:“就不用劳烦妈妈了,母亲心急姑奶奶,还是这就进去看看的好。” 一阵风般就往里头去了,赖妈妈一边叫小丫头赶紧跑进去,一边跟在一边,还想解释两句,王太太目不斜视,手里拽着手绢子只是擦眼睛,就叫赖妈妈话都噎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了。 里头吴王妃和唐明哲得到消息,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不过唐明哲终究是年轻男子,动作自然比吴王妃利索许多,立时就跑了出来,正好看到王太太进了院子门,唐明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王太太跟前,抱着她的腿居然就哭出了声:“岳母大人,是儿子对不住她,好好儿的……” 唐明哲那可还真是真情实感的,见着岳母,倒比亲娘亲,想到媳妇嫁过来才两个月,待自己一心一意,自己却护不住她,如今还搞的生死未卜,实在是觉得伤心的很。 王太太是个精明人,哪里肯怪唐明哲,顿时也搂着他哭起来,一口一个我的儿,叫也跟着出来的吴王妃脸色更不好看起来。 这岳母女婿的母子情深起来,她这个正牌亲娘面儿上当然就不好看了。 王太太这会儿拿着理,哪里管吴王妃脸色好看不好看,搂着唐明哲哭道:“我的儿,我知道不关你事,你是好孩子,四丫头早与我说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只知道搓揉人,见不得你们好啊!” 反正女儿都把场面做的这样了,王太太也不怕什么,只差没指名道姓的骂了,骂的吴王妃脸上就更好看了,可再不好看,吴王妃也只得上前道:“亲家太太快请屋里坐罢,我先前就拿了名帖去请了太医院的汪太医,正与王氏诊脉开方。” 唐明哲也站起来,扶着王太太:“岳母快去看看媳妇吧,她实在是不大好……” 说着又流下泪来。 王太太连忙带着儿媳妇进去看,见王氏那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由的又在床沿大哭起来,一口一个我的儿,这是谁见不得你好啊! 连汪太医都插不进话去。 闹了半日,又是请太医,又是王太太哭骂,赵青容自然是被惊动了的,不过她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这么快就去趟这混水,倒是把事情都安排了一通,又听那边该哭的哭了,该闹的闹了,打了媳妇婆子了,她才施施然的往唐明哲的院子去了。 唐宝云听到这里,简直瞠目结舌:“闹的这样,嫂子没打算叫咱们回去?” 好歹也是姑奶奶,这事儿可不算小。 白露道:“大奶奶好像是预备请姑奶奶的,不过王妃拦住了。” 难道真是吴王妃干的?唐宝云心中寻思,这事儿听起来很有点古怪啊,她在赐婚之后,倒也知道了当初吴王妃想叫唐明哲娶李珍珠的事,是以自然而然的在这个时候和唐明哲的想法是一样的。 吴王妃为了唐明令,还是想弄死王氏,依然叫唐明哲娶李珍珠。唐宝云是这样想的,她想了一想,叫人打开箱子拿出了些药材,叫白露跑一趟:“你去王府,把药材交给三少爷,问问三少奶奶好,就说我原想回家看看的,只是这两日也有点不好,回头再去看三少奶奶罢,你留神瞧瞧王妃的神情。” 唐宝云是完全不会介意把吴王妃往坏的方向想的。亲女儿亲儿子统统可以牺牲,何况儿媳妇呢? 不过周玉堂可不这么看,他听唐宝云这样一说,摇摇头:“大约不是王妃。” 唐宝云现在是完全不会怀疑周玉堂的看法的,她觉得周玉堂比她高明了不止两个级数,不止是高屋建瓴,细微处一样通透,此时听他这样一说,连忙道:“真不是?” “此事风险太大,名声也不好,王氏不仅有娘家,且还有太后赐婚这道护身符,王妃得益有限。再说了,就算王妃是真有此心,也必然谨慎谋划,不会这样简单粗暴,叫人一眼就怀疑她。”周玉堂随口道。 叫周玉堂这样一说,唐宝云立刻就觉得很有道理了,她一边觉得自己简直毫无立场,一边道:“既然这样说,那你觉得会是谁动手呢?” “这件事不管是谁做,风险都不小,按理说,都不值得,生死之事,或许有绝大利益,或者杀人灭口,无论哪一条,其实都挨不上的。”周玉堂说。 唐宝云点点头,死了王氏娶李珍珠,算是利益,但却不是绝大利益,吴王妃确实犯不着赔上自己,而且,现在王府是赵青容当家,吴王妃不再像以前那样呼风唤雨,做事不那么容易,她应该没有绝对的把握赵青容查不出来,就像周玉堂说的,太简单粗暴了,不太像。 可是杀人灭口的话,王氏嫁过来才两个月,这家里人还不见得都认得清呢,哪里能知道什么值得叫人杀人灭口的事? 周玉堂说:“可能性两个,或许是大嫂子……” “大嫂子?”唐宝云一怔,立刻就懂了,她或许不如周玉堂那样的本事,但至少不笨,若是赵青容,那就是栽赃嫁祸吴王妃,要置吴王妃于死地、 王府夺嫡,吴王妃想要那个位子,赵青容当然也想要,这样的利益诱惑,赵青容这里很解释的通。 而且赵青容如今掌权王府,自然有人手有机会。 周玉堂道:“但是即便是大嫂子,这事儿风险也很大,我觉得机会不大。” “为什么?”这就不是唐宝云容易理解的事了。 “大嫂子虽然当家,可王爷终究还在的,她既然不可能一手遮天,那么如今大舅兄势头看好,她就犯不着铤而走险。”周玉堂解释的很简单,唐宝云要细想一下才明白,也就是说唐明朗现在占着上风,赵青容若是干了这件事,被东安郡王查出来,反而就处于劣势了,所以说她犯不着。 因为她也无法确定此事天衣无缝。 一个郡王的能量,就连唐宝云这样阶层的人也知道不能小觑,何况生于权势,长于权势,又做了郡王府多年的长媳的赵青容呢。 她只可能比唐宝云理解的更加深刻才对。 周玉堂说完这句话,才下了结论:“其实最有可能的,是三弟妹自己。” “啊?”唐宝云惊讶失声,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可能。 “风险最小,得益最大。”周玉堂说。 这八个字说的唐宝云简直觉得身后凉飕飕的,若是真的,她真是不寒而栗,这也太舍得了。 风险最小当然是真的,王氏中毒,当然其他人都是疑犯,只有她自己是受害人。自然不会查她,而得益最大,则是因为她经此一役,就算搞不掉吴王妃,那也能让吴王妃处在备受怀疑的地位上,今后这婆婆谱摆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过只是因为这样,她竟然就敢以身试毒? 唐宝云觉得这样未免太疯狂了些。她说:“不至于吧,就算得益,能有多大呢?” 周玉堂又笑了笑,他是个最通透的人,此时笑道:“你想一想,你们家那格局,想一想你三弟先前那些事,我觉得此事虽然算不上高人指点,但确实切中了你们家的矛盾格局,非常高明。” “哦哦哦,是这样的吗?”唐宝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周玉堂口气平淡的说:“我猜想,经此一事之后,你们家格局会有重大变化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累啊,唐宝云一脑袋雾水,正要继续追问,香兰在门口隔着帘子道:“大爷大奶奶,东安郡王府打发人来传郡王的话,要请大爷大奶奶一起去王府说话呢。” 周玉堂嘴角一勾,对着唐宝云一笑:“看,这不是来了。” 他就吩咐道:“打发二门上预备车子,你去把这话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们尊岳父大人的吩咐去王府了。” 香兰应了是,才又道:“大奶奶,白露往那边去了还没回来呢。” 唐宝云道:“不要紧,既然都传话了,她定然听到了,大约就在那边等着,你在院子里带几个人跟着就是了。” 周玉堂却在一边听出来了,不由皱皱眉:“你打发人去了王府?” “嗯。”唐宝云点点头:“早上白露跟我说了王府昨儿闹的厉害,我有点不放心,打发她送些药材回去,也看看怎么着。” “哎哟!”周玉堂这样的人都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