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她刚好看见了周玉堂,周玉堂的脸色有点沉,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宝云觉得自己看懂了周玉堂的眼色。 她就顺势改了口:“我原是不知道,如今既是母亲说是手里不松动,我想,或许不用都给我,母亲要用的,就当我孝敬母亲了吧。” 她看到周玉堂不为人察觉的微微笑了笑,显然很满意。 吴王妃也很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想:终究还是我的女儿。 可东安郡王这样的人,并不是唐宝云能够糊弄的,他看了看唐宝云,又看了看周玉堂,语气温和的说:“我东安郡王府从没有做过这等下作的事,就是对自己儿女也不例外。你不必担心此事。” 唐宝云见吴王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满心不舒服,她才是罪魁祸首呢,她心中念头一动,依然是那一副为难的样子,转过来对着吴王妃解释说:“母亲,我不是一心想要找大嫂子替我查的,我只是……只是那一日回家,原想把这件事回母亲,只是母亲吩咐人与我说身上不好,不能见人,正好大嫂子出来了,我想着也是一家子,母亲病着,我也不好劳动,就问了问大嫂子,大嫂子就应了替我核查。” 这大约是吴王妃听过的最想吐血的一句话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竟然是那一日装腔作势要拿捏唐宝云造成的,这一口血就梗在了心里,拿捏唐宝云无效,却反而把唐宝云推到了那一房去,把事情掀翻来,造成今日这个处境,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早知道…… 早知道…… 早知道那时候何必趾高气扬的不见唐宝云呢,还以为她会惊慌着急,上门来跪求赔罪,哪想到,她竟然一转头就去赵青容处呢! 吴王妃简直后悔的想要回到那个时候,给自己一巴掌。 把手里的手绢子扯的快要稀烂了。 唐宝蓝欣赏了一下吴王妃的表情,心想,谁叫你为着好掌控女儿,把女儿教的这么傻呢,不过好歹傻人又傻福,这回交给了她,往父王这里一搁,好几万两银子就都回来了。 唐宝蓝是个仗义好管事的性子,这会儿见唐宝云泫然欲泣的样子,脸肿肿的,还有被吴王妃打伤的血迹,十分的狼狈,就是她向来不喜欢吴王妃那一房,也不喜欢这个胆小的又不太聪明的妹妹,也心生怜悯,对东安郡王道:“我陪妹妹出去洗个脸,收拾一下吧,妹妹今日也是给吓的了不得了。” 她倒是忘了唐宝云哭到东安郡王跟前求做主的事了。 唐嘉平点点头,吩咐道:“明朗你也陪着玉堂去喝茶。” 这样屋里就剩了唐嘉平和吴王妃两人了。 赵青容一直在外面等着,听郡王书房源源不断的吩咐传出来,见唐明朗带着徐巧香出来,徐巧香根本站不太起来,腿都是软的,已经差不多知道事情进展了。 此时见唐宝蓝揽着唐宝云的肩膀出来,唐明朗与周玉堂也跟在后面,她就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忙迎上去,唐明朗吩咐道:“你陪着大姐姐和三妹妹去你屋里收拾一下,请大夫来瞧瞧三妹妹的脸。” 赵青容忙应是。 几人刚走到院子中间,只听到里头啪的一声耳光的声音,又脆又响。 可是也听不到东安郡王任何一句高声的说话,只有吴王妃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众人的脚步停了一停,又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只是唐宝蓝搂着唐宝云肩膀的手紧了一紧。 待到了后晌午,出嫁的两位姑奶奶才都回了自己府上,唐宝云看时辰才申时一刻(下午三点),顿觉今日漫长的要命,唐宝云叫香兰伺候换衣服:“我还得去母亲和祖母跟前说一说去呢。” 周玉堂好像就没什么事了,歪在炕上,捡着不知道一本什么书看,随口道:“急什么,到晚间老太太摆饭了,你再去罢,谁不知道你这里事多呢?” 这话听起来真不像好话,唐宝云撇撇嘴,还是叫香兰把衣服都放在一边儿,说:“叫小丫头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大爷陪着我忙了大半日了,都没好生吃什么,你看着送些来,你跟白露也去外头吃吧。” 吩咐完了一转头,见周玉堂拿着那书,仿佛是在做样子似的,眼睛只绕着她打转,也没理会,只是去倒了一杯茶喝,这大半日都在哭,水分流失的太多了。 又倒一杯茶送到周玉堂的手边,坐下来才想起先前的一个疑问:“先前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什么时候?” “嗯……二哥哥出去之后。” “我做了什么吗?”周玉堂装起傻来,唐宝云急了:“你给使眼色呢,叫我别说,可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见她急起来,周玉堂才不装傻了,笑着摸摸她的手:“不难猜的。你就是想说二舅兄买卖粮草的事吧?” 他真的猜到了呢,唐宝云就是这会儿想,还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说什么话?” “有什么不知道的。”周玉堂讶异,仿佛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居然有人不知道似的惊讶:“你说话前一直看着二舅兄,一脸的不服气,那个时候你一开口还能说什么呢?” “王妃可是在你跟前说了是二舅兄拿去用了呢。”周玉堂毫不掩饰他对整个院子的监控:“我当然也知道王妃说的这句话,这样一想,我还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吗?” 这人可以去做福尔摩斯了,唐宝云服气了! 这些人简直个个都成精了!自己果然还得历练。 歇了一歇,香兰领着几个小丫鬟,端上来些垫补的东西,一碟樱桃蜜露卷,一碟牛乳菱粉糕,一碟糟鹌鹑腿,一碟宫保鸡丁,中间一大碗鲜蘑菇鸡汤,另有一大碗粳米饭。 两人还都吃了不少,可见今日两处奔波,又劳心劳力,确实累的慌,唐宝云回想这些日子的事,鬼使神差的夹了一个糟鹌鹑腿到周玉堂的碟子里:“这些日子亏的你支持我,我才坚持得下来。” 她这么一说,倒叫周玉堂心软了,虽然他是十分不满唐宝云嫁进来之后,还整个人都被她娘家母亲把持的,不过周玉堂这样的人,向来是不会强求,也不会硬逼的,他作为丈夫表示几次意见,或者提出一些建议,唐宝云不肯理会,依然只顾奉承母亲,周玉堂也就罢了。 他所做的,也就是走开去罢了。 但唐宝云有要求,他能做到的,还是去做了,只是没有人知道周玉堂到底怎么想的。 唐宝云当然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很承周玉堂的情,就算是作为丈夫,他对唐宝云本来也有些义务,但他做的也足够多了。 尤其是面对的还是她的娘家母亲。 周玉堂笑了笑:“怎么突然这样客气起来。” 唐宝云道:“我这可是真心实意的道谢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周玉堂还是很愉快的,不管如何,从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的妻子还是很不错的,以前……以前大概是还小,不懂事罢了,乍然从她母亲手里出来,一时间不敢怎么样也是有的。 吴王妃养出来的女儿,又怎么能指望她像唐宝蓝那样呢? 再说了,就是真的像唐宝蓝那样,自己也吃不消啊。 还不如唐宝云呢,笨是笨点儿,总还是实心眼儿,做妻子刚刚好。 唐宝云不知道周玉堂腹诽她笨,不过大约就是知道,她也只得认账,她所遇到的这些人,真的个个都是人精,一句话拐无数的弯,略微有点儿不注意,就得吃亏上当的。 这会儿唐宝云解决了一桩大事,又得了东安郡王的话,东西要全部还回来,当然心满意足,她的想法很简单,收了银子,就这样过日子,唐家那边,既然是娘家,三时六节的也要去送礼,但绝对不要掺合那边的事,周家这边,仿陆夫人的样子过日子,只要有银子,在周家就有脸面。 这么一想,她才想起这个疑问,周家这也是堂堂勋贵人家,眼见得也是十分有脸面的,至少按照周玉堂的说法,吴王妃要他把表侄儿从冷衙门调个肥差,在周玉堂嘴里那也是小事一桩的,这样的权势的人家,怎么会缺银子使? 唐宝云正想呢,听到廊下有没听过的丫鬟的声音:“香兰妹妹在呢,大爷吩咐了,我们来送些东西。” 香兰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就跟与白露和梅雪她们几个说话不同了,跟自己屋里几个人说话,香兰就是大姐姐的样子,有时候还带点儿管教,可这会儿,她就笑的甜甜的:“腊梅姐姐好,海棠姐姐好,大爷与大奶奶在里头说话呢,我去说一声儿。” 说着香兰就走进来掀开了帘子边上往里先悄悄的瞄一眼,他们早听见了,唐宝云看周玉堂一眼,周玉堂点点头,她便吩咐:“叫进来吧。”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唐宝云也发现,这些男人架子大的很,她必须得放平心态,虽说是夫妻的名分,但也必须当自己的丈夫至少半个上级这样尊重。 就像刚才周玉堂的示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