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经不起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别人对不起自己。潘五喝了会儿酒,越喝越不是滋味,却是保持平静,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依旧是吃的多喝的少,大略一个时辰,索洪几人告辞。不过索洪很快又回来:“潘将军,营区外面有人监视这里,要不要弄走他们?” 索洪是品沙关最高将领,当然有这个能力和手段。 潘五笑着说不用,又说谢谢,送索洪出去。 营区外面有士兵守卫,按说该是第五营的人负责值守,不想竟是看到两个陌生面孔。 潘五走到其中一人面前站住:“你是谁?” “回禀将军,小的是红旗二军第六营军士夏大毛。” 第六营?我的第五营呢?潘五看向墙内操场。 自品沙关大捷之后,红旗二军全军放假,潘五也是没心情理会那些终将离开的士兵,大家爱干嘛干嘛,操场上少有士兵出现。 现在是晚上,操场上几乎无人。 潘五想了想,走去后面马厩。 第一第二营的战马,他已经不想理会了,只想留下第五营的战马。 这片地方特别大,首先是住处隔壁的一个大院子,住着五百多头战宠,不上索套,它们总是到处乱跑。 在大院子一侧是个更大的院子,头里是一排营房,里面分成两块,一块养着潘五自己的战马,边上是重铠骑士的战马。除去这一块就是整个第五营的战马。 第五营大部分人是双骑,被潘五喂到三级。全营铠甲都是三级以上,因为休战,战马披挂全部除下,经过清洗晾晒后收入箱中。 既然要分家了,自己的东西应该拿回来才是。可惜啊,势单力孤,连赶车的人手都凑不齐? 这一片营区有专人守卫,看见潘五过来,两名士兵齐齐敬礼:“老大。” 潘五笑了下,是啊,我是他们的老大。 看看两名士兵,潘五点个头,继续往前走。 潘五的战马都已经成精了,跟那些战宠一样不用上缰绳,在大院子里来回跑。看见潘五,一个个都是特别高兴,快步跑来,低头蹭他。 潘五又笑了一下,还是自己养的战宠好啊,不会有二心,只忠于主人。拍拍几匹大马的屁股:“拍你们马匹了,可不能反水啊。” 从这里继续往前,是一整排一整排的马车,最里面是潘五的黑铁马车和两辆装鲸黄肉糕的马车。马车上睡着一个人,齐大宝。 自从来到边关,齐大宝很郁闷自己的尴尬身份,谁都知道他是潘五的弟弟,只要来到战场之上,他身边全是人,都要保护他。 后来想明白了,既然这样,我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给潘五添乱,还要能够帮忙。 潘五最重要的是三辆马车,齐大宝自告奋勇看守。 从进军品沙关的那一天开始,齐大宝就带着皮皮猪和自己的小白驴守在这里。 不打仗的时候,银羽也会在这里休息。 从这里往外走只有一条路,要经过战宠大军,潘五便是多些放心,时不时过来看看小胖子。 小胖子在练功,按年纪来说,他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四级上修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突破升入五级。 潘五慢慢走过来,小白驴昂的叫了一声表示欢迎,齐大宝赶忙收手跑过来:“大哥。” 潘五左右看看:“猪呢?” 齐大宝说:“和你的小白鹰跑了。” 对啊,小鹰呢?潘五仰头看。 现在不比以前,到处是打小鹰主意的人,必须小心。 黑夜中什么都看不见,潘五打个口哨,没一会儿,两只银羽从天空落下来,潘五问话:“小鹰呢?”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皮皮猪骑在一头小鹰背上飞回来,嘴巴在嚼着什么东西。 等落下来看,是蛇尾巴。 潘五无语了,问齐大宝:“你的猪吃蛇?” “不知道啊。”齐大宝冲皮皮猪大喊:“又去哪偷吃东西了?” 看看小鹰,再看看小猪,心说还挺有意思,抓过来白鹰说话:“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不能离开他的身边。”这个他是齐大宝。 齐大宝问话:“大哥,怎么了?” 潘五说:“咱们要落跑啊。” “落跑?不是打赢了么?打赢了也跑?” 潘五说:“这是人世间最有意思的游戏,不管打赢打输,都要跑。” 齐大宝想了下:“我收拾东西。” 潘五说:“尽量简单,能不要的就不要了。” 齐大宝说知道,又问:“刀疤哥也跟咱们一起跑么?” 潘五沉默片刻:“不知道。” 齐大宝也是沉默好一会儿:“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就算全天下都是你的敌人,我也站在你这边。” 潘五苦笑道:“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我已经长大了。” “嗯,长大了。”潘五说:“从今天开始,多拽些战宠过来陪你。” 齐大宝说好,潘五还想说话,从马厩那面跑过来几个人:“老大,老大。” 潘五看过去,是刀疤、潘树他们。跟小胖子说:“我先过去,你早点休息。”转身迎上去。 两帮人刚一走近,刀疤呼通跪在潘五面前,不是单腿点地的军礼,而是双膝着地。 潘五皱眉头:“你干嘛?” “老大,我来认错。”刀疤说道。 刀疤跪下,身后几个人也是同样跪下。 潘五一一看过他们:“你们跟我这么久,从来不要你们下跪,现在是做什么?” 刀疤说:“老大,我错了,你责罚我吧。” 潘五笑了下:“有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回头看看齐大宝,又打声呼哨。 大黑鹰呼呼飞过来,潘五指指小胖子:“你去保护他。” 大黑鹰特别听话,快步跑过去。 想象一下,那么大的一只鹰呼呼跑过去,这动静跟拆房子一般。 大鹰这么听话,潘五心里却是升起一股悲凉之意,用心对待的那么多人,还没有半路收下的巨兽对自己忠心…… 转回身说:“回去说。”大步往住处走。 刀疤那些人赶忙站起跟上。 院子外面站着几个人,看见潘五回来,马上迎过来:“老大。” 是雷左雷右他们,潘五问:“你们这么来了?” 雷左大骂道:“那个王八蛋于放把我们关到现在,老子干他姥姥。” 潘五看看他们:“只有你们几个被关?” 胜在望说:“不是关,其实也差不多,派了几个人没完没了问话,什么都问。” 潘五笑道:“是不是问我的事情?” 胜在望说是,又说:“于放想要兽军,找我们做证明,其实就是想逼我们低头。” 于放有旨意在手,根本不需要人证,不过是找个借口孤立潘五。 胜在望又说:“我们几个的官职都被下了,李平治、金宇他们回去找飞龙元帅了。” 潘五想了下:“请辞?” “嗯。”胜在望说:“李平治说要看于放还想不想混了,否则就要同意咱们离开。”这个咱们是说他们九个人都要走。 潘五沉默好一会儿:“屋里坐。”当先开门,大步走进院子。 呼天站在院子里看他:“要是秦国人欺负你,我会很高兴很高兴地帮你打架,绝对不留手,绝对让你满意。” 潘五被他逗乐了:“我打秦国人?为什么?” 呼天呵呵一笑:“世上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说呢?” 潘五为什么要打秦国人,当然是满朝文武联合起来欺负他。不过潘五不愿意承认,呼天就懒得说。 潘五看看他:“你的刀呢?” “干嘛?要跟我打架?” “我想给扔了。”潘五走进屋子。 雷左雷右那些人赶忙跟进去,一进屋就问:“老大,这么办?” 潘五说:“你们呢,是被强征过来的,就是说除非朝廷允许,你们就是军人,军人不能擅离,否则就是逃兵。” “逃兵就逃兵,这样的兵,老子懒得当。”雷左骂道。 潘五笑了下:“你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家里人呢?你们不是自己一个人,除了小九……小九呢?” “小九担心那些孩子,去找元帅请假了。” 请假的意思是要去海陵城看弃儿军,也好,小九到底是惦念那些孩子。 潘五点下头,接着说:“你们不是只有自己,要为家里考虑,没有军令,没有朝廷允许,都老老实实当兵,哪怕请病假,也得在军营里面耗着,听明白没有?” “给姓于的卖命?爱找谁找谁去,老子不伺候。”雷左喊道。 潘五说:“没让你伺候,反正你们不能冲动乱来。” “老大,我们替你感到委屈。” 潘五呵呵笑上一声:“小时候就知道一句话,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公平,一个人能做的就是勇敢面对你的生活,去接受它,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好。” “老大,你要是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雷左说道。 潘五冲他眨巴下眼睛:“什么话说透了都没有意思,拿话语哄骗自己更没有意思,不过,这不是说给你们听么,你们感觉没有意思,我就觉得有意思了。” 胜在望说:“老大,你疯了。” 潘五说:“回去吧,不愿意干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到他们肯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