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啊?月。” 忍不住好奇,轻轻发问。 月却似乎没有听到,眼神微微迷离,嘴角犹带着笑意,低低呢喃。“好像还很久以前啊,那天父亲刚教了雪蓉糕,便让我们几个比赛,大家便一起选料、配心,真的好开心。最后还是小星最快,可她贪了巧,怎么蒸都化不开,只有父亲能咬下来,阿星还不服,自己去咬,结果呲牙咧嘴半天没下一个白印。还是羽清姐做得最好吃,清清软软的,味道在口中能留好久,记得我还是最后一个,罩笼一掀,小轶便抢了一个,虽然烫得几乎拿住不住手,但他还是死活不肯等,结果差点烫了舌头。本来以为当初都分光了,不想妹妹竟私留了一个,现在才还我。” 梦呓般地低吟,叙述的往事,却是那般的温馨与美妙,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带着微微的迟疑,询问:“月,这个,我可以吃吗?” 月彷佛已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微咬着下唇,将那块点心轻轻从中掰开,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递了一半与我,“当然了,昕。” 带着微微的笑意,将那半块点心送入口中,口感与方才的那块已差了不少,但依旧香甜可口,除了月惯有的那种清冷气息外,还有一种清凉如水的感觉自口中散开,全身为之一清。 睁开眼睛,月正微笑着将木匣合起,我微微失神,不知为何。“能不能给我讲一些你以前的事,月。” 月静静的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勾着头看我,纯黑的发丝垂下格外美妙,“坐下来吧,昕,当然可以的。” 雪花依旧静静地飘落,地面上已覆雪一指来深,和月席地坐在雪上,却没有感到丝毫寒意。绚烂的焰之花朵依旧在身侧作着无休止的轮回,银装素裹的世界同时也是火所统治的领域,无法想象的宁静与华美,宛如,梦境一般。 不时有几片六角的冰晶落在对面的女子上方,却被绽开的白焰阻隔,顺着边缘轻盈地滑下,白衣的女子全身笼罩着白色的火焰,蜷成纯白的茧,只有纯黑色的发丝格外显眼,静静地垂落在脸侧,微微勾住下颏,安静唯美。 “那时大家都在啊,小琅,血希,羽清姐,雁儿,小烈,阿雅,还有我们三个,我,阿星,小轶。大家都住在天意居,那时可没现在这么冷清。叶雅阿姨每月都会来看我们,只是她和父亲还是从来不说一句话,那么好的阿姨,父亲却那么怕她,很好玩的。”说到这里,微微露出笑意,宛如孩童般促狭。 “父亲在那也比平时更常笑了,他笑的时候很好看,就好像花开了一样,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很多时候爸爸都会带我们到海上,让我们练习武技和魔法,或者用模拟器对战,累了便躺在海上,看着浮云变换,飞鸟回环,大家聊一些好玩的事,真的好舒服。” 或许月的父亲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恶,但他让自己的女儿来这里送死的决定依旧不可原谅。只是,月的父亲竟然可以让他们在海上自由活动,当真是恐怖的实力。 “不过大家学得也不太一样,比如羽清姐主修的是弓箭,格斗和魔法就差一些,精灵语也只有我和妹妹学了,小轶学的是兽族语,因为他喜欢爸爸用这给他讲故事,其他人没说,父亲就没又让他们学;至于文学这些大家是都要上,小星逃了一次,眨眼就被父亲抓了回来,罚给大家弹了三十首舒魂曲,用了一个月才弹完。” “在那还要自己在碧菽畦种东西吃,小轶和阿旸合伙养了一窝小拉卡,但总被我悄悄放掉,他们知道是我也佯装不知,就去讨阿星、血希抓的鱼吃。小烈和雁儿更偏向于去后面的疏影林中找东西吃,真正一心种东西的只有我、小雅和羽清姐,对了,阿雅和我一样都是不吃肉的,羽清姐有时也会和她妹妹一起去后面打猎,但也很少去吃。”回忆中的月有种朦胧美好的光亮气息,微阖双目。“不过我是种了一些籼稻和稞麦,其他人也差不多,只有小星,阿轶和小旸三个人搞怪,合计着种了三片休提果圃,等收获时收成虽好得很,却不是口粮,只好低价卖与父亲,气得他们三天没和父亲说话。结果后来教酿酒时用的就是他们的休提果。至于小琅,他总是最好的,在父亲前安静极了,却什么都会,说话时暖暖的,样子也很像爸爸,我们都很喜欢和他说话。” “后来父亲还让我们学做衣服,只是大家都做不好,只有小琅和阿雅做的还像些样子,没办法,父亲便准备了料子让我们自己慢慢裁,他再帮我们改一下,渐渐的才摸着一些门道。”月带着浅浅的微笑,抬起头看着我,“当然还好啦,比如,昕你身上这件。” “很舒服的,月,谢谢了。”我微笑作答,“那隐雾风衣呢?” 隐雾风衣的神奇我也领教了好久,阻碍或削弱魔法效果,自动缝合,战斗时的紧身处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温度,不染尘埃,坚韧至极而又如水般顺滑。“应该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嗯,这是父亲亲手用水做的。”月轻轻回答,接着讲述,“不过在两年前,大家便陆续分开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而阿星在则在之后出逃,后来知道我要来这里,便回来给我送行,然后父亲也让我给她整理了一套行装,但她次夜便再次离开,大概不会来吧,她一直抗拒着这个那个约定的。” “那……”强行截住话头,换了个话题。“你的母亲,她也答应?” “三岁时,妈妈便离开了。”“不是不是,我……” 满怀愧疚,不敢看月,“对不起,我,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的。”月眉眼间带着淡淡的伤感,但面色依旧安静平和,蜷坐在对面,目光是淡淡的浅白,微微摇头,“既然发生了,就不要逃避,终究,什么都逃不了的。” 恍然失神,那么,我的逃避,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我记得,妈妈的样子,妈妈的味道,妈妈的话,就很满足了。”月的声音很低,羞涩而腼腆宛如初醒的孩童,“每年爸爸都会带我们去看妈妈,妈妈真的好美,连叶雅阿姨都比不上那个她,就像好大好大的湖,纯白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彷佛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只想静静地在那里看着她。” 彷佛受到感染,呆呆地望着月,看着安静的少女微敛着双目,乌黑的睫毛掩住纯黑的眸子,过了好久才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月。” “才不是的。”月抬起头,羞涩而腼腆宛如犯错的孩童。“月素来很笨的,父亲的作业,总是完成不了,要比别人多用好长时间。” “你父亲会打你吗?”好奇地询问,“完成不了的话。” “打倒从来没有过。”月的脸上红晕又生,声音细若蚊鸣,“可…可他会笑我的。” 笑,这位父亲真的颇有意思,不觉又去了几分恶感。 突然,月轻咛一声,全身的火焰开始了不安的搅动,颜色逐渐变深,成了浅蓝。“终于觉醒了啊,本源之火。”月站了起来,全身的蓝焰摇曳纷飞。 雪依旧在下,但此刻的雪花落在飘花的身上却彷佛被蓝焰生生吞噬,湮灭无痕。四周从未停息过的缤纷花朵,此刻更加繁密地盛开,须臾轮回。 “本源之火?究竟是什么啊?月” 月没有回答,伸手取过那个木匣,略一抬手,一道蓝色火焰托着淡白色的木盒直直送到我的面前,蓝焰中的白衣的女子带着恬淡的微笑,“再吃一点点心吧,昕。” 略带疑惑,立起拿过木盒,还有多半盒点心,随手选了一个,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月。” 口中酥脆香甜,滋味一层层化开,别样美妙。与此同时,月已然回答。“本源之火是父亲对它的称呼,万物溯源,嫡者为宗,便是指我与火的从属。”平静的语调,却带着无上的威严,不似那个往常的少女,而是,宛如君主的气息。或许,这才是身为公主的月。“分岁这天正是本源之火最活跃的日子,也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布下这个焰之领域。” 火焰越发清澈与深邃,竟成了纯粹的冰蓝色,几乎已看不到里面的白衣,只有月纯白的面孔还清晰可见,只是唯美之余,却添了几分令人不可直视的压迫感。 雪花静静地飘落,地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踝,但没有丝毫寒意,在火焰的环绕下,温暖地前所未有。 “妹妹在叫我了。” 月突然轻轻出口,唬得我来不及咽下第三块糕点,便四处张望。幽深的夜色下,无数的蓝白花朵竞相绽放,却没有一个人影。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