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匆匆那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月亮心
睡梦中,白浅予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打斗声惊醒。 她连忙坐起身来,走动一步,却一跤摔在床下,回过头来,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真的睡在木床上,原先躺在那里的墨归云却不见了。 白浅予扶了扶脑袋,难道之前梦里梦见的,竟然不是卫潇,而是墨归云? 这时,隔壁的打斗声愈来愈激烈,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捅老子一剑是什么意思?莫八怪?” “乒”的一声,一剑击在什么上,然后是哗啦啦的碎裂声。 “吴老三,那你半夜摸到老子床头是什么意思?想砍了老子自己一个人独吞那颗珍珠吗?” 跟着便是“砰”的一声,房门炸裂,一物从里头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白浅予连忙奔到门边,将门打开,只见两条人影正在激烈的缠斗,正是之前遇见的络腮胡子剑客和黄皮剑客。 这两人都是魔修,已修至淬体境,想当于修真的筑基境,也算是小有所成的修者,此时发起怒来,完全不讲什么剑法招式,也不讲什么法力运转,照着对方都是一剑一剑的狠狠斫下去,两柄绿莹莹的剑如鬼芒般在暗黑的楼道内转来晃去,忽明忽灭,恨不得一剑立时将对方斫于剑下。 “住手!你们别打了!”白浅予喊了一声,两个人却杀红了眼,疯狂了一般,谁也不看白浅予,眼里仿佛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在楼道里打个不停。 白浅予刚要出声阻止,一柄剑忽的从她头顶飞过,亮光一闪,转瞬便刺进了黄皮剑客的胸口,“砰”的一声,如同刺中什么硬物,他胸口的衣襟散开,一颗硕大的珠子滚了出来,刹时间光芒大放,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白浅予拿手挡了挡双眼,再定睛看时,只见那颗足足有鸡蛋大的珍珠滚在地板上,极之圆润,闪烁着华贵柔美的光泽,如同一枚小小的月亮落在地上,照得楼道内一片通明,原先那般鬼气森森的剑气也瞬间被珍珠的光芒压了下去。 “好美的珍珠!”她失声惊呼了一声,这样大的一颗珍珠,放在现实世界,可是轰动珠宝界的无价之宝,一颗世界上最大的2厘米左右的天然巨型圆珍珠,便需要在牡蛎中生长10年以上才能成形,在瑞士拍卖会上拍到12万英镑(约人民币127万元)的价格,何况是一颗鸡蛋这么大的珍珠? 那浑然天成的圆润与光泽,绝非世间任何巧手可以比拟。 那样价值连城的宝物,不仅照亮了黑暗的客栈,也照亮了黄皮剑客和络缌胡子剑客两双贪婪的眼睛。 两个人盯在那颗珍珠上,双双便要争去抢夺! 忽听“嗤”的一声,黄皮剑客反手一剑,将剑尖倒插入络缌胡子的胸口,面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吴老三,还想跟老子抢这颗‘月亮心’,去死吧!” 他的笑容还未完结,忽的凝住! 吴老三一剑也迅即无比的插入了他的胸口,两个人都想假装抢夺珍珠时暗算对方,结果双双被对方杀死! 然后一起倒了下去。 血从他们的胸口流了出来,“嗖”“嗖”两声细响,他们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两个人的面色迅速灰败了下去,笼上了一层黑色。 这死状……实在太奇怪! 就跟白浅予在寥落村见到那些死去的村民时一样! 而现在,他们就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却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这,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妖术? 两个人还未合起的眼睛,向上翻起,似乎都在望着那颗珍珠。 两股鲜血,沿着地板,汨汨的流动着,流到地板上的“月亮心”上,珍珠染上了鲜血,纯白的光芒黯了一黯,转瞬却更加明亮了起来。 白浅予走了过去,将“月亮心”从血泊中捡起,它看起来很大,实际上质地却极轻盈,托在手中,有若无物。 “月亮心”在她的手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泽,仿佛在微微的呼吸。 这颗染了鲜血的稀世珠宝,不知为何,总让白浅予感觉某种不祥。 正在这时,楼道下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白浅予手中的珍珠一抖,掉落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去捡,连忙踩着楼梯下去! 楼下的大堂内,只见客栈唯一的一个伙计正抱着头,蹲在柜台角落瑟瑟不止,原先对白浅予呼来喝去,指使她砍木劈柴的傲慢劲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了?”白浅予向着他走了过去。 那名伙计原本身材高大,此时却缩在柜台角落,身体抖得象只筛糠,一手指着面前不远处,面如土色,叫道:“鬼、鬼呀!” 客栈中原本黑暗,老板为了省钱,只点了一盏孤灯,此刻灯上的蜡烛已快烧到尽头,蜡矩凝成小小的一坨,烛焰更是昏暗了不少。 白浅予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照着一团昏暗的物事,依稀是个人的身体。 他的旁边,正躺着一串绿幽幽的手串,每一颗珠子,都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幽光。 白浅予心中有些惴惴,用力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一手拿起柜台上的灯盏,向着那个地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伙计看她一步步的走近,不由捂着头大声叫道:“不要过去!有、有鬼啊!” 然后他双手将头抱得死死的,看也不看再看一眼。 白浅予手里扶着灯盏,这破旧的客栈,只怕已上百年,木头早已朽坏,风从门缝里灌了进来,将她手中的灯吹得忽明忽明,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 白浅予又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地上躺着的是客栈老板的身体。 白浅予将灯盏向他脸上移近了点儿,只见老板脸面上一片乌青,双眼瞪大,竟似已气绝多时。 这死状,竟然跟她在寥落村看见的村民的死状一模一样! 门外风声呼呼,声音里似乎有车轮的声音辗压而来。 那仿佛是鬼车振翅的声音。 白浅予只觉得头皮发麻,擎着油灯的手微微颤抖着,直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去。 可是这店里的活人,只有她和那个快要被吓破了胆的伙计,她提醒自己,绝不能害怕!绝不能害怕…… 便在这时,她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尖叫,连忙回头看时,只见那名靠在柜台角落里的伙计,忽然双手放开,象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物事般,双眼圆瞪,脸上现出极为恐惧的表情! 白浅予连忙回身奔了过去:“你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那名伙计瞪大着眼看着她,却并不回答。 他的头顶仿佛传来极细极轻微的“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被吸走,他的脸迅速的黑了下来。 “喂,你说话呀!”白浅予推了推他。 那名伙计却忽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白浅予发出一声尖叫! 过了好半天,她才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伸出,在那伙计的鼻尖探了探,鼻息冰凉,已然气绝了! 现在,就在白浅予呆着的客栈里,短短的片刻间,已经出现了四具尸体。 他们有的互斫而死,有的莫名其妙的死去。 白浅予只觉得浑身发抖,想起行动不便的墨归云,他又在哪里?还是早已遇害? “小墨!小墨!”她颤抖着声音呼唤了两声。 不见回答。 “琴……琴师!”她又唤了一声,整个空荡的大堂内,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白浅予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站起身来,踉跄向二楼奔去。 手中的蜡烛滴完最后一滴烛泪,蓦的熄灭。 白浅予摸到楼梯边,借着楼道里“月亮心”放出的光芒,爬上了二楼。 她脚步急促的奔回房间,推开了房门! 不对……她先前看两名剑客搏斗时,是推开了房门走出来的,而此刻房门虚掩,定是有人来过! 白浅予顿时小心起来,悄悄返回身,捡起地上的“月亮心”,借着“月亮心”的光芒,她才慢慢的走回了房中。 房间内静悄悄的,四顾无人。 借着“月亮心”的照耀,白浅予向里面走了去。 她的足踝忽的一紧! 白浅予紧绷的神经一下骇得几乎惊叫出声,待她看清抓住她足踝的是墨归云时,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慢慢稳定了下来。 她慢慢蹲下身,拨开墨归云散乱的发。 墨归云的脸看起来十分苍白,脸色透明得如同一张白纸般,不知为什么,白浅予总有一种他随时会魂飞魄散的感觉。 “小墨……”她唤了他一声,手指触上他的身躯,隔着薄薄的白衣,都感觉得他的身体冰凉。 “嗯……”墨归云微弱的应了一声:“我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白浅予连忙弯下腰,将他用力拖起,一刹间,他的身躯比先前又似轻了许多。 她将他拖到床上,又从桌上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墨归云只喝了一口,便摇摇头表示不喝了。 白浅予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极度虚弱疲惫的神情,却又不便问什么,只是默默坐在床头,守着他。 风呼呼的从屋顶刮过,摇晃着破旧的门窗,嘎吱作响。 黑暗中,总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可怕的东西降临,就停留在他们头顶的屋脊上。 不知为什么,白浅予脑海里总会浮现九头的鬼车,浑身燃烧着的火羽,停在屋脊上摇头四望的样子。 仿佛它随时都会出现,将她和墨归云的魂魄吸食掉。 墨归云疲惫的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他的身躯不停的颤抖,一时冰凉,一时炙热,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白浅予守着他,只有不停的拿手巾替他擦汗,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不停的祈祷他快点好起来。 她忽然想起还躺在一楼地板上的绿幽灵,或许那串神奇的手串能救他? 想到这里,她手里握着鸡蛋大小的“月亮心”,悄悄走下楼去。 虽然客栈里躺着四具尸体,但只要想到还有墨归云在,她心下便稍稍安定了一点。下楼的时候,她还顺手从黄皮剑客的手中,捡起了一柄剑,握在手中防身。 她脚步轻轻的走下楼梯,在“月亮心”的照耀下,客栈老板和伙计死时的样子更加清晰可辨,恐怖凄惨,白浅予尽量不去看他们,而是走到绿幽灵手串边,弯下腰,伸出右手刚要去捡,那串手串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绿光一闪,飞了起来。 下一刻,便戴在了白浅予的右手手腕之上,发出幽幽绿光。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来的仿佛不止一个人。 跟着客栈的门被“咚咚”的敲了起来。 白浅予吓了一跳,慢慢直起身来,看向门边。 她不敢出声。 听说有种鬼怪的传说,喜食人魂魄的鬼怪会假装成投宿的旅人,敲门求宿,若是主人在此时出声,一张口便会被它吸了魂魄。 白浅予很害怕那是鬼车幻化出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