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公主独自在帐里歇息,勉强算是恢复了些许体力,日往西坠时能够起身吃些饭食。第二日,灵仙儿与苏阶一同出门去往集市方向,这里满眼人头攒动,寻寻巾色各异,处处钗环堆髻,放眼展望之际,灵仙儿右肩被人猛的一撞,差点跌摔出去,好在苏玠手快,一把拉住她左手臂这才没摔在当场。见那人疾步匆匆,行礼抱歉转身要走,灵仙儿大跨步横拦,提高调门质问道:“娘子急匆匆往何处去?” 那人果真停下脚步,满脸疑惑也问道:“都到这了你们还不知道?”他两个纳闷,互看了一眼:“知道什么?”来人又讲:“就是这家啊!前些日子听旁人闲话说,在他家买的《大随求真咏陀罗尼经》出奇的灵验,我便不信,这几日身边人也说起这经确实保佑,这才急急来买,瞧见那处人多,生怕经卷没了,这才不小心撞了娘子!”那说话人眼中带着诚恳跟焦急。 “当真灵验?那也算我一个!走!”她们两个径直往那铺面前走,独留苏玠还愣在原地,心想不是来买香料的嘛!应该顺着小路往东走,怎地变得如此之快?当真是女人善变啊,偏去买什么……!还没想全呢,就被灵仙儿牵着衣袖给带到路西去了。 好嘛!这店门都快被堵严实了,只留了一条小缝,将将侧身得进,再看店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这边三五人的纵列,都是等着买那陀罗尼经的,而另一片小空地,有一人坐在胡床上,讲起这陀罗尼经的妙法和用法,队列里的人啊,一边排着队一边听着,果然很受用,一则可免去等待中的疲乏,二来也听的颇为玄妙,身前人还在慢慢挪动,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经卷也不便宜,还每人限购两张。店里人说这是人人能得,只不过近两日存货卖光,加印的经卷还没跟上,过几日只会更多,莫要急于一时。可这排队等着的人啊竟没一个离开的,不知是真的信仰还是被胡床上的人口吐莲花般的美妙言语给俘虏了! 由于店中等待购买经卷的人数众多,最后她们三个每人只买到一张陀罗尼经,九寸长短的泛黄茧纸,工工整整,四周密密印着陀罗尼经咒,中心处还有人物绘像,最外圈竟然还有佛掌印。 灵仙儿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着:“娘子说灵验的可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它!你快好生收着,我得先回去了!”三人相互拜别,那娘子便独自离开,灵仙儿朝她处望去:“呦!乘车回的!”苏玠把自己手中的陀罗尼经递给灵仙儿:“走吧,还得去买香料呢!” 灵仙儿接过苏玠递来的经卷,顺势将两张陀罗尼经平整归拢,夹在帕子里贴身收着:“不去了,香料味道浓重,怕染了经,到时候该不灵验了!” “算了,算了,不买也罢!站的我腿都酸了,回吧!”即使腿再疼,他两个还是得走回兴化坊,因为他们没车可坐!往回走时灵仙儿突然问道:“可记得刚才买经卷的娘子?”苏玠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记得,怎么了?”灵仙儿小嘴一撅:“瞧她衣裾华美,簪金带银,不仅礼数周全,还浑身喷香缭人的,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有车可以坐,也不知是哪个高门富户家的娘子啊!” 苏玠调笑道:“呦!这可真是委屈你了?不如下次出来时你乘公主的车辇可好?” “那怎么行!高低贵贱我可是最清楚不过的!僭越的大罪我可承担不起!即便公主许我,我也断断不敢坐得!”“不如就像那娘子一样,给你再买一乘车马何如?”“买车马?婢仆哪里能买得车马?即便买得却也坐不得!”“婢仆又如何?那娘子能坐你不是也可以的?”灵仙儿惊诧:“那娘子?” “她许是宫娥!”“什么?若是宫娥怎地我不识得?” “灵仙儿你看她双环发髻,插鎏金芙蓉钗,一对细银镯子保养的还不错,说是家主!她可不像。只是那衫子应是去年给公主郡主裁的锦缎,上面织金的陵阳公样,除了颜色不同以外别的都一样。我们公主不就有一匹么,我记得留下倒是做了条裙子,可她一直没穿过。那料子还是我取回来的哩!宫外许是没有的。”她更是意外:“什么?公主也有?我怎么不知道?” “你将它跟别的料子叠在一起直接送去做的,回来也是叠着回的,现在该是在哪个衣箱里罢。” “什么?我要把那裙子烧了。”“你烧它作甚?公主还没穿过哩!” “怎地也不能让公主跟个宫娥穿一样的料子啊!也不知哪家公主郡主赏的,奢侈过了头去,先帝节俭,断不是公主姊妹做得!“ 苏玠一脸无奈:“罢罢罢,快些回去,免得公主寻不到你该着急了。” 他两个匆匆而回,这时楼内的公主刚刚起身,饭食未用,独坐窗边回忆过往种种,偏巧瞅见驸马督尉正往庭院中来,玉人剔透白影光琢,身姿挺拔巍巍悠然。忽来得心中一颤,啊!她轻柔的唤出了声,胸口止不住的抖动,攥紧双手放在嘴边,牙齿轻轻抵住指尖。她现在只想静静看着庭院中的树影下,微风里那意气风发,姿容秀丽的男子,嘴角带出一丝骄傲的浅笑!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驸马督尉!”看柳郎停住脚步,回身而望,路的尽头有一女子朝他缓步走来,素纱衫子石榴裙,乌蛮发髻鬓边香,凝玉面庞芙蓉腮,深耀眼眸情线牵。 来人正是素影,身量纤纤,手拿朱漆盘,站定于柳郎身前,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笑意盈盈,他两人一个行礼一个回礼,而后又相视而笑! 柳郎开口问道:“近两日可安好?”素影笑嘻嘻回答:“都好,都好!”随即收了笑容,一脸严肃认真的问:“公主身子大好了?我总是担心,那日她心情不好,让我们都退出楼去,而后便传说身体欠安,再我就没见过公主了!也不知她现下如何,身旁是否缺少照应之人?” 驸马听之甚觉欣慰:“公主身体常有不适,无大碍却也伤心劳神,有檀太医令照抚自不必担忧!对了,怎地没瞧见你带那发簪?”素影抬手摸了摸鬓边的小花,低头小声呢喃几句。 驸马督尉不知怎地竟笑出了声:“不见了?难不成是变为蝴蝶飞走了?也罢!我便再送你一支。” 他解下腰间囊带,拿出一细长锦盒,递给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