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祺刚回来不久便找人暗自探查又雪的死因,发现又雪的死和燕老夫人还有宁青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又雪已经死了,就算他责问母亲,休掉宁青,她也不可能复生了。 更何况这些年他征战在外,家中大小事务皆是宁青一人操持。 就连当年他去东海的盘缠都是宁青变卖了嫁妆为他筹得的。 母亲年迈,这些年都是宁青在她身边照顾,为他尽孝。 这样想来,宁青也算有恩于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休了宁青。 说到底,这所有的错都是他造成的。 “是我……是我对不住又雪,但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这一生只爱又雪一人。” 燕祺试图解释,但千言万语碰上七生怨恨的眼眸时,统统变得苍白无力。 七生冷笑!爱? 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还有面目说他爱娘亲? “你明明知道害我娘亲的人是燕老夫人,你的母亲!害我娘亲的是宁青,你的正妻!你却若无其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愿为她报仇。没错!她们是你的母亲,是你的正妻,她们占尽了名分孝道,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选择息事宁人。可唯独不该用以爱我阿娘的名义,在这里信口齿黄。” “扪心自问,你可曾爱过她?你可曾为她舍掉任何东西,比起你的名声前途,我娘亲不过是区区独角,是你的绊脚石,你又怎会为了她放弃你的仕途前程,说白了你爱的不过就是你自己!” 七生冰冷决绝,撕掉他最后的遮羞布。 “你住口!” 燕祺大喝道,面若冰霜,他不允许她亵渎他对又雪的爱。 “怎么?刺痛你了?可你这点儿伤痛对于娘亲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她被人挖去双眼时你在哪里?她生产时你可有守着?她被人活活打死时,你可曾痛过?你日日面对宁青,面对燕老夫人,可曾想过我母亲是被谁所害?娘亲一生凄苦,下场悲惨,这一切又是拜谁所赐?你又何曾体会过她的无助和绝望?” 不知何时七生早已泪流满面,却不知是在为谁流泪。 娘亲?燕祺?或是为她自己? 面对玉儿的愤怒和怨恨,燕祺自知有愧,羞愧难当。 他没想到这孩子心里有这么多的恨,对他的误解和隔阂这么深。 见她如此模样,想来是不会跟他坦言她和图拉之间的关系了。 “这铜管公主收好,那鹰……毕竟是凶残之物,任其在皇城上空飞翔,恐有隐患,还请公主三思。地宫七万独角失踪,皇上命微臣彻查,图拉毕竟是公主带入东辰的,如今他携七万独角消失,定会引起诸多猜疑。” 即便她不认他这个爹,但他却不能不认她这个女儿。 负了又雪的,他会想方设法的在他们的女儿身上弥补。 “今日之事,无论图拉,还是那鹰,微臣只当什么没看到,什么也没查到。可关注这件事情的人不仅微臣一人,还望公主莫要再涉险。” 燕祺始终低着头,堂堂东辰战神,在面对一个六岁女童时,竟如此低声下气,也是难得一见。 她并不怀疑燕祺的话,他武将出身,自有一身血洗出来的风骨。 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便会履行承诺,也算得是让她躲过一劫,却也因此更让七生更加纠结。 她是恨燕祺的,恨他的坐视不理,恨他的自私自利。 但唯独……见不得他对她好。 事实上她宁愿燕祺是个负心汉,是个卑鄙小人,也不愿他这般装模作样的关心她、嘱咐她。 她宁愿痛快的去恨,去复仇,也不想像此刻这样心中纠结、绞痛。 她向来不愿意欠人家的,尤其是燕祺的。 七生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常年居住在迷障林,匕首弯弓是她贴身之物,这样的习惯到了昊天城的皇宫中也未改变,袖口里时常藏着匕首。 七生檫干眼泪,对着燕祺郑重作揖:“今日燕将军的恩情玉儿记下了,只是玉儿向来受不得别人恩惠,如今便送一份回礼给将军,还望将军能明我心。” 说罢她迅速从袖口拿出匕首,毫不留情的将手腕上的胎记连皮带肉的削掉,露出赫然刺目的白骨,顿时鲜血淋漓,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分外刺眼。 她的速度向来很快,就连大将军燕祺都未反应过来。 燕祺瞪着眼睛,眼眶发红,难以置信的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如将军所言,我一身血脉,一身肉骨,皆授予父母,如今剔骨还肉,恩怨两清!” 七生冰冷决绝的,眼眸死寂。 燕祺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呆愣了许久。 看着玉儿血淋淋的手腕,只觉得那血扎的他眼睛疼,好若削掉了他一半的心。 “剔骨还肉?……你竟如此恨我?” 燕祺只觉得眼前好似被什么东西蒙上一层水雾,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个头矮小,倔强稚嫩的女娃娃。 她这样的性子又是像了谁? “我今日剔骨还肉,便是要了断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还望燕将军谨记于心!” 七生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冰冷决绝,刺骨寒心。 燕祺胸口一紧,只觉得口中尽是血腥气。 他恭敬的向玉儿鞠了一躬,愧疚的闭上眼睛,泪水啪嗒掉落于地。 “公主从不亏欠微臣什么,这礼……微臣受不起!” 临走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玉儿,眼睛通红一片,布满血丝,神情落寞而又悲凉。 七生心头一紧,那是和她一样的眉眼,就好像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堂堂东辰国大将军,戎马一生,与血腥杀戮为伴。 如今却因为她的剔骨还肉,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竟忍不住让她心中抽痛。 是她做的太决绝了么?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跟他相认?她做不到! 她没有办法叫另一个人爹爹,无论是心里上,还是嘴上,她都叫不出口。 这会让她愧对爹爹,爹爹养育她那么多年,一个大男人在迷障林那样的地方,又当爹又娘,整日为她提心吊胆,心甘情愿的为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倾尽所有,甚至付出生命。 如今,她若认了燕祺,那爹爹就太可怜了。 燕祺刚离去,冬香和映桃便慌忙的跑了进来,看到玉儿血淋淋得手,有些慌乱。 “你这是怎么了?映桃,赶紧去找药女。”冬香立即用手帕捂住七生的伤口。 燕祺将军失魂落魄的从屋里出来,便说公主受了伤,让她们尽快去看看。 她一进屋,便看到玉儿染了一身的血。 “呜呜呜……”七生也不管手上的伤,趴进冬香怀里痛哭流涕。 燕祺的眼睛太悲伤,太落寞,太哀凉,她与他不过寥寥几面,却不知为何会如此心痛。 这也许就是世人常说的,血脉亲情吧~ 七生期待了两世的亲情,如今却只落得剔骨还肉,难免悲凉。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