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随着“乒棱”的锁链声的远去,那穿着狰狞甲胄的恐怖存在也是消失了踪迹,只留下坐在地上的郑邪与昏迷不醒的叶盈。 当然,还有被崩碎了大半的大罗山。 郑邪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碎石上,有些发愣地看着远方的天穹。 “佰老......” 郑邪轻轻地念叨着那个一直被他深埋在心底的称呼,也是回想起了那一同被埋葬的过往。 ...... 清幽的庭院中,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稚秀男童显得颇为兴奋,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庭院中的一座小楼前,费劲地够到了门上的把手,敲响了小楼的大门。 “梆...梆...梆...” 男童一头黑发,俊俏的五官让人心生喜爱,尤其是一双格外灵动的黑色眼眸,更是显得灵秀非凡。 “佰爷爷!我修成了!修成了!” 还显得稚嫩的童音中满是邀功般的雀跃,回荡在清净的庭院中,却并不显得聒噪。 “下一次,记得先看清楚环境。”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男童身后响起,竟是一个不知何时便坐在庭院中的青石上的灰袍老人。 这老人虽身形显得单薄,但是却精神清朗,双目中蕴含着让人不敢长时间凝视的锋芒。 男童倒是并不显得诧异,回过头便小跑到老者座下的青石前,抬起头来,嘻嘻笑道: “佰爷爷!《太清镇邪决》我已经成功破关了!” 老人的眉毛稍微挑了挑: “这么快?这门心法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初窥门径,但你可是三天前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你莫不是在骗我?” 男童一脸得意: “怎么可能!我发现它也没有记载的那么难练啊,那些所谓的瓶颈,只是稍微滞涩了一下,稍微加把劲就过去了!” 老人的面色凝重了些: “你没有遇到瓶颈?” 男童点点头,满面都是得意的笑容: “对!我厉害吧!” 老人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额头,随后便眼神一凝,颇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语道: “真的破关了?” 男童笑嘻嘻地爬上了青石,坐在老人的身旁,随后轻吒一声,自眉心到胸口处便浮现了一张塔状的繁琐纹路,流露着古朴威严的气息。 老人凝视着那座小塔,也是有些讶异: “七层镇邪塔...如此高的契合度...” 男童松了一口气,那些纹路也是眨眼便消散了去。 “佰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 男童眨巴着眼睛,显然是在等待着夸奖。 佰傅哑然失笑,揉了揉男童的脑袋: “太元邪......本来我不应让你过早地具有骄傲之心,但是......你的天资,的确是我生平所见之绝。” 男童嘿嘿一笑: “那...和他们三个比起来呢?” 佰傅微微一笑: “他们不及你。” 男童颇为欣喜地挥舞了一下双臂: “那三年之后的仪式,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拿到奖励啊?” 佰傅的动作微微一顿,但随后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或许吧。” 男童没有意识到老人话语中的复杂意味,只当自己得到了赞赏,便又在庭院中到处闹腾了起来。 老人看着男童,眼眸中似乎有些惋惜之色,口中也是喃喃自语: “太元族中...永远只有帝子可以成道...其他都是陪衬...” “即便天资冠绝古今......也难.....” ...... 想到这里,郑邪自嘲一笑: “太元族......我拿你们当血亲,你们却拿我当祭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邪的笑声中带着悲戚之意,又好似在嘲笑着自己。 “你们夺走我的一切,我认了,毕竟我流着的是太元的血......” “但既然现在我自买己命.....便与你太元.....再无瓜葛!” 郑邪踉跄地站起身来,面庞上尽是张狂之色: “你们欠我的债......我会一个个算的。” 随后,郑邪看向了大罗山崩碎后露出的深渊,遥望着深渊底部的某处,咧嘴一笑: “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随后,郑邪便扶着那崎岖的石壁,就这么一步迈出,顺着碎石滑下了那漆黑的深渊之中! 与此同时 在离大罗山不知多遥远的一处地方,一位老人正在借着烛光夜读。 这老人读得极为认真,时不时还会停顿下来,提起一旁的笔在书上勾勒几笔,似乎是在做着批注。 忽然,烛火摇曳,明明门窗紧闭,却来了一阵不知何处生出的阴风。 老人手中笔画未停,依旧在认认真真地写着自己的见解,只是口中平静道: “把你的阴气收好,若是灭了这烛火,我就灭了你。” 房间的角落,一道穿着狰狞甲胄的身影靠墙而立,隐匿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看起来,此人正是先前与郑邪交流过的阴曹地府之人! “佰傅,练了这么久的字,你还是脾气这么大。” 这人摇了摇头,但是确实是收起了周身黑色的阴气。 佰傅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笔尖,认认真真地勾勒着笔墨: “将牙,若不是在这房间内只有笔墨纸砚,你觉得我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吗?” 被称为将牙的男子笑了一声: “也是啊,依你‘大天尊’的脾气,太元族怕是得被你掀个底朝天才对。” 说到这里,将牙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 “你还在为当年那个孩子而愧疚吗?” 笔停了。 佰傅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长吁了一口气: “我这辈子,恐怕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太元邪这个孩子了。” 佰傅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将牙: “你这次来,应该是见过他了吧?按照约定,你应送他入了轮回。” 将牙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送。” 嗡! 整个房间内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散发着磅礴的威压,尽数集中于佰傅的身上,看起来好像想将他镇压一般。 这个上一秒还气质平和的老者,如今却是透露着一股令人忍不住要低头跪伏下去的威势,用凌厉的双目怒视着将牙,阴沉道: “你违约了?!” 看着声势骇人的佰傅,将牙又摇了摇头: “不,只是他自己用一道太古凶兽的尸骨孕灵,买下了一条命。” 佰傅愣住了,身上的威压也是顷刻间收敛了下去: “他......自己买了命?” 将牙点点头: “顺便让我给你带了句话:‘不孝徒郑邪,愧对恩师。’.......嗯.......好像是这么说的。” 佰傅跌坐在椅子上,随着他气势的消散,墙壁上用于镇压他的符文也是暗淡了下去。 这个老人嘴唇哆嗦着,似哭似笑: “郑邪......郑邪......他还用着我给他起的名字......” “当初若是我能早点阻止,他就不用承受这些......” 这个一直以“大天尊”之名威震古今的老人,如今却像个无助的孩童般抽泣着。 “我料到太元族想借他来助帝子成道筑基,却没想到......会剥夺他几乎全部阳寿和气血,在他体内种下那种恶毒的邪种......” 佰傅的话语断断续续,隐约间却是说出了当年太元族内恐怖的真相。 “前世...今生...将来......三个孩子分别承担帝子三世身的所有业障,都死了......都死了......我只来得及救下他......” “是我愧对他啊......” 将牙看着面前这个老友脆弱的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我见过那个孩子了,有胆子,有见识,也有股野劲......想来他既然已经买命,便不会甘于平庸才对。” 佰傅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声音中仍旧带着颤意: “那也无用......帝子三世业障尽除,如今几乎可以看见未来的辉煌,但是这些......本来应该是属于那个孩子的啊......” 佰傅仍旧记得,那个叫做太元邪的男孩,仅仅三天便悟透了《太清镇邪决》那等心法,不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足以让他走上一条碾压群雄的道路。 可是......他一身血气被硬生生地夺走,只留下干瘦单薄的躯壳......甚至还被种下了古时的邪种,用来引渡他人前世的所有业障...... 这三条,不论是哪一条都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孩童身上! 将牙沉默了。 佰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业障呢?” 将牙犹豫了一下: “本想帮他除去,但是被拒绝了,说是自有打算。” 佰傅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颇为疲惫地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让我这把老骨头静一静......” 将牙叹了口气: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本不必如此歉疚。太元族......才是应该为此承受代价的一方。” 佰傅没有言语,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见此情形,将牙也不再多言,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中,只留下隐隐约约的锁链声。 佰傅靠着椅子坐着,轻轻念叨着几个字: “太元......郑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