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 粼粼波光浮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三人下潜,都是头下脚上,如同高空坠落,一路笔直而下。 哗~~ 汐角双掌起伏,顺应海流之力而动,一条银色鱼尾更是激起滔滔浪花,形成巨大反冲,下行之势迅如电火! 蓝风向下潜游,动作也如出一辙,姿态好似天然浑成,漂亮且流畅,同样破浪疾驰。 有意无意地,他们都和暴君拉开距离,敬而远之。 但蓝风也怕暴君掉队,正要回头,却蓦地发现,暴君竟是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什么?在海中,一架机甲能跟得上鲛人的游泳速度?”她心生狐疑,忍不住又看一眼。 这一眼,则令她呆若木鸡。 暴君根本没有游动! 它没有任何划水动作,一动也不动,而周身上下,却有无数股涟漪波纹缭绕,生生灭灭,变幻不休。 那是一股股强大暗流! 股股暗流狂卷,簇拥在暴君四周,好似众星拱月,却又成了奔驰的车马,贡献出磅礴推力,推着它一路而下。 暴君稳坐中军,连手指都没动一根,当真好似御令海洋的霸道君王! “……” 汐角、蓝风交换个眼色,神情透着惊惧,不动声色地再次拉远距离。 越是和暴君相处,他们就越有远离的冲动。 尤其是暴君手都不抬,却于轻描淡写间操御海流,让他们更生敬畏和恐惧。 殊不知,驾驶舱中,赵潜已经累了个半死。 “我的天,这难度系数也太可怕了……”他的手上灵活操作,表情郁闷,满头大汗。 操控那道道水流,可是绝非易事。 暴君已是虎贲机甲,赵潜近些时日也一直在训练手速,但还是力有不逮,操作起来很勉强。 垂直下潜。 光线渐少,深海中幽暗无光,偶有点点光火掠过,但都是些凶恶存在,得远远避开。 “呼哧,呼哧……” 汐角、蓝风颈侧的鱼鳃张翕,胸腔也随之一起一伏,发出喘息般的古怪声响。 他们是在吞入空气,以适应不断增强的海压。 暴君则没必要。 嗡! 暴君举止自若,丝丝涟漪于身外激荡缭绕,道道暗涌相互撞击,力量抵消,将深海巨压消弭于无形。 “赵潜,就快到了!”汐角低声道。 “明白!”赵潜点点头,面露期待。 …… 十余分钟后,一座鼋尸呈现于眼前! “——嘶!”赵潜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亲眼目睹,也不由大吃一惊。 鼋尸巍峨巨大,一眼难望尽头,竟好似一座水下的荒废城池,而且,还在流溢着点滴辉光。 发光的,自然不是鼋尸。 大鼋早已化为累累白骨,连骨头都已腐朽,仅有甲片尚存。而甲片之上,那一枚枚奢比尸文熠熠生辉,弥散着迷离光华。 “这奢比尸文,居然还能发光?”赵潜一脸狐疑,“是什么原理?” “管他呢,运气不错!”大衍械手则语气兴奋,“本以为,还得多花点功夫的……奢比尸文能发光,更便于我记录。靠近些,我好捕捉画面。” 嗡! 须臾间,大衍械手幽光浮荡,一面记录,一面解析翻译。 而赵潜的视网膜上,有无数翻译后的文字浮现,如同滔滔浪潮,翻滚而下。 “咦?”赵潜一怔,似有所思。 其上文字,竟是一篇王朝史诗!这篇史诗中,记录着奢比尸国的起源、发祥、兴起、繁盛的一系列事件,并讴歌了其英雄王的丰功伟绩,且极尽阿谀之能事,用词浮夸。 当然,赵潜对此兴趣欠奉。 “大衍,还有别的么?”他不由问道。 “急什么?”大衍械手闻言,低哼了一声,“这才刚刚开始呢,没听人说过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潜点点头,收敛视线,不再观看那篇史诗,而是环顾四周。 他心生疑惑。 太安静了! 海底生物都有趋光性,而这座鼋尸辉光浮动,理应会吸引来很多巨兽,但这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赵潜转头望去,发现两名鲛人也离得远远的。 “怎么了?”他不由询问。 汐角、蓝风互看一眼,汐角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们,离那座鼋尸越远越好!” 赵潜眉头微蹙,也是暗生警惕。 鲛人为海之子,感觉敏锐,这种直觉绝非没来由的,或许是他们真的感觉到了危险。 而这时,大衍械手上光闪愈急,又有新的投影浮现。 “——天之颂歌?”赵潜眼神一动,面露诧异,“这是……什么?” “这是一种天候科技,可操纵风雨,和风暴垂青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在某些地方,却比整个天命卷轶还要强大!”大衍械手语气兴奋,连连道,“赚了赚了,大赚了一笔!” “天候科技?那可是高等技术……”赵潜闻言,也是面有喜色。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一行行讯息,唇角浮起淡淡笑意。 “诶?等等……”忽然,大衍械手又惊叫一句。 “又怎么了?”赵潜疑惑道。 “你看看这个!”大衍械手也不废话,在赵潜的视网膜投下无数光影。 “——海之刻痕?”赵潜仔细阅读,片刻后,双拳攥紧,手心冒出汗来。 根据奢比尸文的记载,这海之刻痕是其镇国圣器,锋锐无匹,甚至可斩断沧海,留下久久不散的刻痕。 斩断沧海? 这说法很模糊,赵潜不太明白。 但看描述,这应当是一件可怕武器,至少可斩浪断流。 “这东西在哪?还存在么?”赵潜连忙问道。 “根据记载,这件镇国圣器,是放置于圣殿祭坛中。”大衍械手顿了顿,又低语道,“我看看,圣殿祭坛在哪……” 很快,它下达指令。 “下潜,向东两百米,再靠近些!”大衍械手沉声道,“记录其地点的,应该就在那一块甲片上!” “收到。”赵潜点点头。 嗡! 暴君双臂舒展,身外数道漩涡浮现,如同一只只有力大手,推着它缓缓前进,靠向目的地。 两名鲛人遥遥看着,也没什么动作。 咚! 忽然间,赵潜听到一道敲击脆响,似乎有一颗不大的碎石撞上了暴君。 “啥玩意?”他低头看去,却看到一头小型机械兽。 此兽仅有拳头大小,而形似虱子,而浑身覆盖着厚厚鳞甲,表面流转着冥火般的淡淡幽光。 “碧鳞大虱!”汐角认出此物,瞬间脸色苍白,“那是肉食性海虫,而且,是群居生物!” 话没说完,他和蓝风猛一转身,居然落荒而逃! “这就逃了?一只小虱子罢了……”赵潜见状苦笑。 对鲛人的胆小,他都有些无语了。 但紧接着,赵潜表情一凝,面露错愕:“群居?这可不是普通的群居……” 鼋尸的下方,无数头碧磷大虱呼呼荡荡地冒出,顷刻间绵延成片,如同一片碧色乌云,汹涌压顶而来! 其数目,至少是十万量级的! “我去!”赵潜忍不住低骂一句。 他算明白,这里为何如此安静了。如此数目庞大的碧磷大虱,恐怕足以狩猎兽王,即使兽皇与之遭遇,也只有逃跑的份。 体型小,反倒是它们的独特优势,兽皇体积庞大,根本无从下手。 “赵潜,快走!”此时,汐角已逃出老远,远远地招手。 “逃?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赵潜摇摇头,瞳中有战意浮现,“何况,谁说要逃?” 兽皇奈何不了碧磷大虱,不代表暴君不行。 暴君双足踏空,脚下涟漪浮荡,竟如立于平地,面对着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的碧磷大虱,却是镇定自如,稳若泰山。 “疯了,一定是疯了!”汐角看着这一幕,心惊肉跳之余,完全无法理解。 “——灵魂暗涌!” 一声暴喝,暴君双掌浮沉,如同圆润太极流转,而须臾间,其身外有道道暗潮如群龙集聚,缭绕纠缠不休。 嗡! 暴君双掌散开,道道游龙般的暗潮如得律令,也纷纷汹涌四散,上下翻腾,游荡九幽! 但是,它们的目标,却并非如滚滚潮汐袭来的碧磷大虱。 轰! 轰! 轰! 暗潮轮转游弋,继而相互撞击,如同恶斗的蛟龙,而须臾间,碰撞处有一道道水波涟漪如莲花怒放,纷涌溢散爆裂。 这道道水波涟漪,看似悄然无声,实则蕴藏着恐怖能量,汪洋恣意,摧枯拉朽! 无声处,起惊雷! 轰! 道道涟漪四散,如同无数颗水雷,宣泄着暴虐杀伤,所向披靡! 仅是片刻,涟漪风暴四处开花,能量律动狂卷,在虱群中扫荡开来,一头头碧磷大虱肚皮上翻,或晕或死,再也动弹不得。 很快,虱群七零八落,逡巡一阵后,以更快的速度退却,很快消失无踪。 “灵魂暗涌?”远处,汐角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道,“这,这究竟是什么?” 他完全不明白! “震波!”赵潜淡淡一笑。 “震波?”汐角明白了什么,表情却愈发惊惧。 这一记灵魂暗涌,竟是操弄数百道暗流,令之相互碰撞,生出道道震波,如同无数颗深海炸弹,将虱群震得七零八落。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