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有一层薄冰,微微泛着点灰色,那是湖水在阴天里的反射出来的色泽。 霜粒洒在湖面的冰层上,不化不沾、不凝不集,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若非雪泽好心施法,玥贵人眼中呈现的就不仅仅是冰上的霜粒了。 玥贵人和钱采女互相搀扶着走,一个愤怒难当、莽撞向前,一个怯懦谨慎、步履艰难,两人不稳固、不平衡地走在凝雪沾水的栈道上自然危险。 老旧的栈道并不坚固,两人不小心摔了一跤,玥贵人险些掉入湖中。 雪泽早就感知到了两人的气息,也早就收拾好了场地,还专程选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待着,没成想两人见她的心那般执着。 现在,玥贵人和钱采女坐在火炉边,围着那仅有的两块火炭烤着冻得通红的手。回忆起刚刚那一幕,两人倍感惊悚,又不得不将愤怒转移到雪泽身上。 雪泽淡定地在里屋看着老书,并不搭理屋外的两人。此处也算是她曾经的居所,大多陈设也还熟悉,那些书卷也有未带走的,此时倒是用得上了。 “妹妹,你还好吧?若不是我扶着你,恐怕你就沉入湖里了!”钱采女看了玥贵人一眼,轻声说:“这么冷的天,你是怎么想着要来此处的啊?即便皇上提点此处风景如画,那也不该如此莽撞。皇上日理万机,最近尤其忙碌,你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让他分心么?” 玥贵人听着听着,怒气减了大半,她似笑非笑地回道:“我也不知为何走不稳,我甚至不清楚怎么来得此处,这一切就像是被鬼附身了般……” “妹妹说什么?”钱采女惊愕的样子十分浮夸,她激动得站了起来,像四周探望了一番。“被怨鬼缠身,这倒是稀奇。我看你这被迷惑的样子,应该是有人施咒吧!可叹,你才来皇宫不久,谁会这般嫉恨你?引你来此处,想害你掉入湖中,这…这是要谋害你的性命啊!” 玥贵人愣了愣,拖着长调说:“谁这么狠毒?若是有心害我,那可就是自取灭亡啊!” “妹妹,虽说皇上、太后对你宠爱有加,你也不该这般单纯。出门,至少要带个侍女,怎可一人来此?”钱采女看着玥贵人冒着热气的裙边,尴尬地说:“你看,妹妹现在这般狼狈,沾湿衣裙不冷么?” 玥贵人摸了摸裙边,不满地说:“刚刚险些掉入湖里,这衣裙湿了大半,还不知该如何跟皇上交代,看来是要在此处烤干才好!此事,还望姐姐莫要传出去,免得有人误会我跟雪嫔姐姐有矛盾!我们叨扰一番,若是还让人误会雪嫔姐姐那可就不好了!” “话虽如此,可雪嫔怎会一个人在此处?”钱采女向里看了看,故意拖长了调子问:“雪嫔,此处可有干净的衣衫?玥贵人衣服湿了,你只给予火炉,这恐怕不妥啊!” 雪泽淡然一笑,过了许久才回答。“此处没有,唯有几块炭火,我看两位还是早些回去吧!” 钱采女冷哼一声,“好歹也是住在这里的人,怎么就没个换洗的衣衫呢?我看,这是故意敷衍吧!” “欸,姐姐莫要说笑,雪嫔姐姐可是嫔,岂是你我能指唤的?再者,雪嫔姐姐早已不居此处,怎会有衣衫呢?” “哦,对!”钱采女冷冷一笑,“我忘了,差点以为醉月轩也是冷宫,竟将两处并到一起,真是罪过!不过,妹妹你是皇上的心头肉,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此时还分什么位份高低呢?按道理,我该脱下衣服给你,但是姐姐个矮体短,并不适合,不如?” 玥贵人浅浅一笑,随即连连劝阻:“不必不必,我冷着就好,过会儿回去换洗就好!姐姐不必担忧,也不要得罪了雪嫔姐姐!” 雪泽放下书,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不由得一笑,心想:你们二人真是可笑,千方百计找我麻烦,至于吗?我倒是可以给你,就是不知你能不能驾驭这套衣服! “不,这是皇上说的,要我照顾好你,怎可不从?”钱采女对玥贵人眨了眨眼睛,起身向里屋走去。“雪嫔,你嫁入皇宫许久了,难道还不懂规矩么?玥贵人是太后侄女,又是皇上的宠妃,此时你不该拿出点妃嫔的礼德风范么?” 雪泽面无表情地看了钱采女一眼,冷冷地回道:“此处又不是我让你们来的,弄湿了衣衫岂能怪我?既然是皇上的宠妃,那就让皇上来宠,为何要我给她衣服?” 玥贵人一惊,快步走向里间。“你说什么?” “对啊,你在说什么呢?”钱采女瞪着雪泽,不满地说:“你这是质疑玥贵人的恩宠么?你整日待在醉月轩里,还不知道世道的变化吧!” 空气清寒,步调轻缓,脚与心都麻木了。 禾雨下了剪秋阁,过了萧条大的庭院往外走,她想去御花园寻找些新鲜点的药草。趁着找东西,再假装偶遇刘礼,顺势再告诉他东郊湖的事。 目光一瞥,视野里突现一抹粉绿的身影,顿时引得她全身心投了去。 “那是……唐孺人?她走这么急切作甚?” 禾雨想了想,抄了近路拦截住唐孺人,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生笑。 “不是让你去找贤妃么?走这里来了,你是在找她吗?”禾雨向四周看了看,“这里没人,你慢点。冬日这般寒冷,你还能走这么快,真是厉害!” 唐孺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你有所不知,我…我听到玥贵人和钱采女要谋害雪嫔!” “什么?难道不只是吵吵架?”禾雨一愣,采药的心思顿时没了。“她们两个,有这么大胆子?这两人,不是想欺压羞辱么?怎么会起歹念?杀人,可不是她们轻易能干的出的事,莫不是你听错了!” “我没有,不然我急什么?” 禾雨将唐孺人拉到树后,低声问:“你确定吗?这么大变故,可不是能随意开玩笑的,后面的计划可都有影响啊!” “正是如此,我才这么急。我正想着去找贤妃时,碰巧得见两人的正面,她们的口型我看得清,说的话我也知晓了……” “你还有这技能?”禾雨只觉手心发汗,愣了好了一会儿。“若真成了谋杀,那该如何?” “我认为,雪嫔不该死,我们得帮她!”唐孺人看着疑惑的禾雨,低声说:“玥贵人本就娇蛮,再有了首次杀人的历练,以后就收不住手了。皇上没了爱妃,后宫就是戏场子,谁人有盼头呢?你说,她俩把雪嫔害了,再投尸湖中,这后宫岂不是没人能掣肘了?” 禾雨微微一笑,暗想:她的确不能死,皇上伤心而误事怎么办? 想了会儿,禾雨咳了几声,笑道:“你说什么呢?雪嫔能那么容易被谋害,还会好活歹活地过到今日吗?” “不不不,雪嫔一直身子不太好,而且一人对阵两个心狠的人,哪有胜算?。这,这情况不妙啊,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找贤妃说一说!即便不是为了后宫局势,也要为了贤妃的主管之责、主妃之位!”看了看四周,唐孺人小声说了句:“我有预感,那玥贵人天天想着当皇后呢!” 禾雨点了点头,她也明白其中道理,而最不喜欢玥贵人的也就是她了。 “就这样,我先去找贤妃,你这就去找皇上吧!”唐孺人握了握禾雨的手,像是给自己鼓励一样。 禾雨点了点头,“你别急,让贤妃去东郊湖看看,情况说得危急点好!不然,以贤妃不问世事的胆怯和决心,她是不会去外面管闲事的!” “好,我这就去!” 禾雨拉住急忙要走的唐孺人,为她指了条路。“你走这,应该能更快遇到贤妃!顺便,让她的丫鬟去禀报皇上,此事才能有更好的结局!” 唐孺人激动地点点头,如同吃了安心丸一样,步调匆匆地走了。 禾雨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一笑。“这几个人又要上演一出戏了,贤妃你也是时候重出江湖了!后宫,怎能有清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