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山河叹 风华7
"“想不到你居然能窥探兰幽镜里的秘密,你到底是谁?” 秋素雅转身,正对上一双凌厉的俊眸,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唐天政皱眉看着她,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可笑,这丫头明明就是个普通的丫头,怎么可能和灵镜扯上关系? 可她分明感应到了,甚至还获得了灵镜的回应,若不是拥有神秘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进入幻幽之境? 唐天政死死地盯着她,直盯得她头皮发麻。 壮着胆子,她上前问:“墨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唐天政恍然回过神来,勾唇浅笑,“在宫外。” 秋素雅刚想往外冲,胳膊却被牢牢攥住。 唐天政随即将她抱上床,俯身强压得她动弹不得。 “丫头,别急,让本王慢慢告诉你!”他的目光温柔似水,声音依旧如美酒般醉人。 秋素雅却已痛哭失声:“我求求你!放了他吧!放了他……” “放心。”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柔声呢喃,“这是他的选择。” “什……什么选择?” 唐天政果然认真地向她解释起来:“本王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我杀了你,要么我睡了你,他选择了第二个。” “……”秋素雅已经哭不出声了,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 “所以,要想尽快回到你夫君的怀里,那就好好地伺候本王吧!只要本王满意了,自然会放你们走。毕竟你们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女人,本王再怎么残暴,也不会和你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唐天政的话句句都说得真诚,秋素雅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竟然会想出这样无耻的办法来折磨他们! 明明卑劣至极,却还像在施加恩惠,简直让人痛恨不已。 “怎么?你还要考虑吗?本王的时间有限,可没有时间陪你一直玩!” 秋素雅咬紧牙关,恶狠狠瞪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就是个恶魔!有种你就杀了我!” 唐天政不怒反笑,伸手挑起她的下颚,声音依旧柔和:“不相信?那好,本王让你见见他。” 说着,他高举着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将墨玹押了进来,秋素雅转头去看,只一眼便把头转了回去。 墨玹身上还穿着那件素缟,本是洁白的颜色,却已被血染得斑驳,两串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双肩鲜血淋漓,两条腿还拖着脚镣,仿佛走在刀尖上,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卧榻移动。 听到秋素雅的哭声,他突然停了下来,这一刻真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管眼前的画面有多么不堪,他也看不见。 “看见了吗?他还活着呢!那你呢?想死,还是想活?”唐天政垂眸凝视着她,浅淡的语句像在谈论天气。 秋素雅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边脱边苦苦哀求:“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了他!现在就放了他!” 唐天政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别急啊!本王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当着他的面好好地服侍本王,事成之后,本王会把你们都放了,说到做到!” 秋素雅几乎在干嚎,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当着墨玹的面,去服侍他? 秋素雅万万做不到,可看着墨玹凄惨的模样,她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她还有什么选择? 褪去衣裳的那一刻,仿佛剥掉了灵魂,她只剩下了一具柔软的躯体,什么羞涩,什么耻辱,通通都感觉不到了,她就像被命运操控的玩偶,顺从地迎合的,承受着,不知痛楚,不觉疲倦…… 直到七天后,她依然觉得那是一场噩梦。 七天,漫长得就像七辈子。 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唤着“雅儿”时,她甚至想问:雅儿是谁? 秋素雅已经死了,死在了唐天政的行宫里。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淡雅恬静的小女子了。 她要把自己变成恶魔,去掏唐天政的心肝脾肺,她要将他的骨头狠狠咬成渣,将他的血液吸光殆尽,打散他的魂魄让他永远不得超生! “雅儿……” 手上传来力道,秋素雅低头去看,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苏醒过来,她也猛然惊醒,紧紧握住他的手。 “墨玹,我在这儿!” 他竟然弯起嘴角笑了,声音虚弱无力:“你还活着,真好。” 她也莞尔轻笑,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道:“是啊!活着真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让仇人得到报应!” 墨玹摇摇头:“不。报仇的事交给我,你只需好好活着,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原以为不会再流泪,可他的话依旧触动了她的心弦,这辈子她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哭,除了眼前这个傻男人。 “傻瓜,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唐天政既然把我们放了,我们绝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将来定要回赠他一份大礼,让他尝遍人间苦痛,受尽地狱折磨!” 墨玹神情漠然,许久未曾开口。 陡然间,一声急报破空传了进来。 “报——北周三十万兵马大举攻城!我方溃不成军!” 话音刚落,墨玹猛地坐了起来,手却被秋素雅牢牢按住。 她冷然道:“让我去!” “不……”墨玹连连摇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挣开她的手,翻身就下了床。 秋素雅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凄厉哭喊:“墨玹!让我去!让我去!” “不……”他还是摇头,想再挣开她的手,却发现自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卫承突然闯了进来,强行将他压回床上,朝外大喊一声:“快来人!拦住太子!” 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立刻冲进来将墨玹牢牢按住,只听他不停地吼叫着,一声比一声嘶哑,喉咙几乎喊破:“雅儿!雅儿!雅儿……” 秋素雅什么也没说,拉着卫承就冲了出去。 墨玹瘫软在床上,最后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呆呆地躺着,一动不动。 几名侍卫松了手,一路退回到门外,却见王后匆匆走了过来。 “玹儿呢?他好点了吗?” 领头的侍卫恭敬道:“殿下的伤很重,要想康复必须得静养,可前线战事急迫,殿下他……” 王后抬手制止,不用听她也知道如今的惨状。 作为一个王后,她已经帮不了臣民,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必须守着自己的孩儿,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也绝不退让。 寝殿内燃着静心宁神的檀香,墨玹已安然入睡,可当王后的手触碰到他的脸时,他又霎时醒了过来,连连喘息,声音嘶哑,喊着已然听不清的字句。 王后心疼不已,抚摸着他的脸,眼泪簌簌滚落:“玹儿别怕,娘在这儿呢!” 听到“娘”这个字眼,墨玹愣了愣,随即笑了,惨然的微笑像是悬崖上绽放的一朵花,他静下心来,轻轻唤了一声:“娘……” 霎那间,情不能自已。 王后即便努力压制着,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墨玹却没有哭,只是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轻声低语:“母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早做安排。” “安排?”王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时止了哭。 “对,你们得逃往南方去,如果瑶儿还活着,就想办法带着她一起逃。” “我们?那你呢?” “儿臣不能走,殷都还有几百万民众,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有父母有子女。唐天政凶残暴虐,我怕我一走,他就会迁怒到无辜的百姓身上,所以我必须留下来,想个万全之策。” “都到这地步了,城破那是迟早的事,哪还有什么万全之策?” 墨玹叹了口气,这一刻却还在自我安慰:“会有的,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王后掩面而泣,突然摇头:“不!要走让他们走!母后不走,母后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母后都要陪在你身边!” “母后!” 墨玹挣扎着刚坐起身来,门外便传来通报:“启禀殿下,宫外有位道长求见!” “道长?”王后困惑不已,首先想到的就是苍篱山的道长,忙问,“可知他从何而来?” 侍卫摇摇头:“那道长看上去仙风道骨,只是说他受人之托来给殿下送一样东西。” 王后还在犹豫,墨玹已经开口:“让他进来。” 侍卫忙退了出去,又匆匆将人带进了寝殿。 那道长比王后想象的还要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而立,眉目秀雅,举止从容,一袭白衣更衬得他高蹈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贫道子清,见过太子,王后。” 声音清冷,面色无波,年轻的道长只是静立在原地,很自然地朝他们颔首,平静的语句只是一声淡淡的问候,毫无尊卑之分。 王后看了看墨玹,见他沉默不语,随即迎上前去,语气委婉:“道长免礼,不知道长前来所谓何事?” 子清淡然轻笑:“贫道受故人之托,今日前来送太子一份薄礼,还望笑纳。” 王后苦笑了一声,竟然有人专门跑来送礼?还受什么故人之托?听上去真像个骗子。 那厢,墨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既是送礼,那礼又在何处?” 子清不答,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锦盒,打开,里面竟是一颗硕大的紫玉珠,王后凑到近前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名贵珍珠,而是一条长相怪异的紫虫在盒子里盘绕成了一个球。 这个发现顿时吓得王后倒退几步,直指他手上的锦盒,紧张地问:“这……这是何物?” 子清依旧淡然轻笑,耐心解释:“此乃幼蟒,名唤紫宸。” “幼……幼蟒?”王后大惊失色,霎时怒火攻心,“你这小道!怎么送了一条蟒给太子?” 子清置若罔闻,径直朝卧榻走去,王后刚想去拦,墨玹却举手制止,他神情突然变得严峻,仿佛一瞬间感应到什么,眉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 直到子清停下脚步,王后惊愕地看着那条紫色幼蟒从锦盒中探出了脑袋,一瞬间差点惊呼出声。 岂料,墨玹刚伸出一只手,那幼蟒就急不可待地从锦盒跃了出去,灵活地缠绕在他的指间,最后在他的掌心温顺地盘旋成了一个圈儿。 紫色的小脑袋一动不动地对着墨玹的脸,过了一会儿,它向右动了动,再过一会儿,它又向左动了动,那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辨认着另一个人。 不,是一条蟒在辨认着一个人。 王后走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这蟒……” 谁知子清朝她微微施礼,莞尔一笑:“贫道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不等王后开口,人已经翩然朝门外走去,一如来时般风轻云淡。 寝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王后回头看着一人一蟒静静相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神秘的道长,专门来送一条幼蟒,这幼蟒似乎还认识墨玹,温顺的就像一条柔软的小虫子…… 王后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很快,天又黑了下来。 秋素雅是被抬进东宫的,她的腿受了重伤,整块皮肉都被割了下来,露出了森森白骨,用纱布包扎之后,小腿处明显凹进去一大片,想行走已经十分困难。 而经过一天的休整,墨玹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听闻秋素雅归来,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幼蟒,摸索着下了床。 “雅儿,雅儿在哪儿?” 门口的几名护卫忙上前扶他,领头的回道:“太子妃已被安顿在朝阳寝殿,今日太晚了,殿下明日再去吧。” 墨玹连连摇头,语气坚决:“不!我现在就要去!立刻!马上!” 领头的没辙,只好安排两名护卫送他过去,低头不经意一瞥,居然看见一条紫色的小虫子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路尾随而去。 到达朝阳殿,墨玹忍无可忍甩了两名侍卫,加快脚步,直往内室冲。 这里的布局他早就记得一清二楚,即使不用眼睛也能一路走到软榻边。 “雅儿!” 墨玹扑过来时,秋素雅艰难地坐起身,与他紧紧相拥。 不过才分别了一日,两人就如隔三秋,满腹的思念与牵挂,苦诉衷肠。 “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墨玹急迫地在她的身上摸索,所触之处尽是黏稠的血液,他心痛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再不敢乱动。 秋素雅靠在他的怀里,声音虚弱无力:“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