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他的怀抱,赵依坦然又带有一丝恳求,道:"既然宸煕都知道了,依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宸煕,再立后宫吧!" 怀里顿时空落落,更空虚的是心里,那个没人看得到的角落,他开口问:"是不是太后跟你说些什么?" 赵依轻轻摇头,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宸煕,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依依是不相信本皇。" 他的眼眸射出一抹阴冷,他失望了,他也生气了,难得会和她生气,而这却是她此刻需要的,有怒气就朝她撒吧,对他的亏欠已经还不了。 她依旧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没有,我不过是信不过自己,宸煕,我已经认清了事实,是我的问题……" 东方宸煕别开脸略带一丝不耐烦,"好了,依依,这件事本皇不想讨论。" "宸煕,再答应我一次,好吗?" 她又抬眸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她以为他会心软,然而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冷漠的回应。 "别的事情本皇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情,还不用依依给本皇做主。" "……" 沉默一会,她苦笑道:"宸煕,我也只能如此了。" 东方宸煕移开脚步,翻开她留在书桌上的画卷,无心地翻开瞧了一眼,果然是佳人! 他回头,目光阴寒,恼怒不已,"这些画是做什么?依依,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宸煕,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他攥紧了拳头,朝她吼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我立后宫,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赵依自知理亏,霎时低下了头,又觉得心中甚是委屈,如果可以,她也想自私,让他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可是…… 事关东皋存亡,他十几年拼来的江山,怎么能在她手里毁了? "我……对不起……" 赵依嗫嚅着说出口,竟是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东方宸煕默然道:"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依依,今日本皇乏了,一天之后你再与本皇说这件事情。" 他抬腿,再也不看桌上的画卷,这就想逃离这个 地方,或许冷静下来,她就不会那么冲动了,可惜东方宸煕还是不能理解赵依。 "宸煕,你就是给我一年的时间,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她在他身后倔强地说来,那肯定的目光,看得东方宸煕心窝如同针锥扎下。 "……" 说罢,他不应,赵依旋即笑开来,施施然道:"何况,这不正如宸煕所愿。" 东方宸煕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她的面容,那一张笑里藏刀的容貌,当真是她曾经认识的姑娘? 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的字,东方宸煕显然是失望至极,"依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眼眸闪过一抹哀痛,随即扬起一个浅笑,"我清楚,你又何必骗我。" 他频频点头,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他以为她信任他,会给他时间,他以为他们相敬如宾。 心酸的笑声从他口中传来,赵依愣怔了许久,直到他笑累了,才问道:"依依,你从未相信过我,是吗?" 他明明已经肯定了,赵依抬眸昧着良心道:"你把我关进着金丝笼里,想起我的时候就来看我,遗忘的时候就把我晾在一边,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他暗淡的眼眸沉寂了片刻,流露出一抹黯然神伤,还有深深的愧疚,"依依……对不起,这是本皇的错……" 她心头在滴血,强撑着自己最后一点理智,今日不说清楚,以后她再也开不了口了。 "封后不过一日,你留下我一个人待在皇宫里,自己下江南,你可问我过的感受?" 他眼底揪着一抹血色,急切道:"依依,江南水患泛滥,封后典礼未尽,我不想你劳累。"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我病重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他急了,反驳道:"依依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不在就是不在,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不想听到他的任何回应,因为他说的是对的,这些不过都是她的无理取闹,索性就不让他说了。 "对不起……" 东方宸煕轻声说着,已经疲累不堪的身体终于是不堪重负,摇晃了一下,手撑着桌上,才没有晕眩。 赵依手放在身后,锋利的指甲穿进血肉里,任由手心流出了鲜血,晕染了腰间衣裳,只有身上的痛意才能分散掉她的一点点注意力,不要再想着他的事情。 "既然已经不在意了,何苦还整日戴着面具出现在我面前,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从来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最后一句,她淡定又充满了敌意,恶毒的话语,让东方宸煕不禁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睁开眼来,盛怒又无可奈何。 "依依,你这是给本皇莫须有的罪名。" "你还觉得我冤枉你了?" 她哭了,眼角一滴泪滑落了下来,东方宸煕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疼。 "依依你变了!" "我厌倦了,宸煕,你给我一个解脱不好吗?" "解脱?" 他垂眸看向桌上那些莺莺燕燕,忽然抓起一幅画卷,揉进了手心,扬起手来,怒不可遏,"这就是你说的解脱!" 说罢,想把纸团扔到到她面前,理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只见东方宸煕嘴角露出一抹酸涩的笑,笑得极其扭曲,他是痛苦的。 "好,我成全你。" 终于等来了这句话,赵依垂眸不说话。 攥紧手心被揉成纸团的画卷,东方宸煕如风一般快步离去,好像一刻也不想待在华阳宫,手中的画,在他出门之后被随手扔进了池水里。 屋里。 隐忍了那么久,她已经麻木到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目光空洞地看着他离开的门口,好像真的失去了。 眼睛酸涩得厉害,竟不知不觉她就红了眼眶,刚才的坚强顷刻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泪眼再也不能控制住,随着她沙哑的哭声一道滑落。 "娘娘……"玲儿闻声赶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方才上皇是真的怒了,她回来的路上才见到他,竟怕得藏了起来,直到东方宸煕走过了,玲儿才敢来她这儿。 玲儿的话她没有听进去,只看到赵依蹲在地上,捶胸自言自语,"我又怎么舍得,如果可以自私,我又怎么会将你拱手让人?"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连道歉,玲儿却不知是为何,直到她又道:"宸煕,你可以生我的气,别恨我," 玲儿就这么受了她两个时辰,直到赵依自己累了,上床去歇息,玲儿才得以回去。 初春时节。 玲儿捧着一份帖子,推开了赵依房门,神色哀伤道:"娘娘,长梧宫,入住了一位娘娘。" 彼时,赵依在看着一本书,没错,玲儿看到了,她再看一本烟雨江南皮面的书,然而这本书,她从来不知道是叫什么,娘娘从来不让她看。 赵依抬眸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嗯,知道了。" "娘娘,您不去看看吗?" 玲儿试探罢,赵依再看向她,惊讶问:"一定要去吗?" 玲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也不一定。" "那便不去了。" "好。" 她守在房中一会,赵依忽然催促道:"玲儿,我这儿没事,你退下吧。" 玲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赵依嫣然一笑,"我乏了,想歇会,你先下去吧!" "哦,好!" 玲儿退下之后,赵依在软榻上打坐,看了玉骨经书和心法也有一阵子了,也该着手修炼了。 炫光并不强烈,只是偶尔会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多久没有见到宸煕了。 一股气在胸口蹿逆,忽然冲向四肢,好像要把整个人撕裂一般,赵依忍住疼意,然而这一阵还未过去,又一次痛彻心扉的苦,还未压制住,嘴里一股腥甜味,血控制不住喷出。 一阵天旋地转,赵依猛地摇了摇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地上的一滩黑血,回过神啦,霎时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感觉身子逐渐被寒气侵袭,脸色也渐渐苍白。 赵依抬手,又见双手覆上一层白雪,正在冒着冷气,恐惧,她头一回意识到了来自于对法术的恐惧。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赵依愣了一下,听见门外人道:"依依?" 现在心里一慌,为何是他,看了地上的狼藉,赵依定了定心神,冷漠道:"宸煕,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东方宸煕今日穿了一身喜庆的龙蟒红袍,却不想回到长梧宫,只可惜,又一次被拒之门外,这十来天的想念,不安一下子涌上心尖,他敲门更加频繁,"依依,你怎么了,开门!" "走啊!"赵依嘶吼了一句,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哭了起来,门外一阵静悄悄的,他没想到她会哭,就因为不想见到他。 "好,本皇离开。" 好一会,东方宸煕无奈妥协,悻悻离开。 东方宸煕走后不久,华阳宫迎来了一位稀客,连赵依都得下跪迎接,来的正是宛杀魔皇冰狱。 赵依下跪迎接,换来冰狱劈头盖脸一顿骂,"身受重伤你不回宛杀,怂恿婧媛留在儋州胡作非为,现下又为了一个男人修炼玉骨,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赵依咬牙,倔强道:"师尊,徒儿不是在胡闹。" 冰狱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扶起跪着的赵依,瞧她脸色苍白,自然是伤得不浅,"玉骨,你可知道这法术到底有多克制你火魔的体质,就为了一个凡人,值得吗?" 赵依反而笑着问:"师尊,你这一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想过和他厮守,想过伴他慢慢变老,一起看看山川景色,为他做什么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