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璀璨刀光直冲牛斗。 瞬息归寂。 也有人虚空弹指,挥动一杆漆黑长棍挂着丝线,勾索虚无,过处令天黯。 亦很快隐去。 天地复归清明。 那就像是有两位绝顶强者在争锋,隔空对决,无招胜有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他们很快收手了,各自沉寂,至于结果如何,旁人自然是无法知晓了。 风雪楼门前,李姓剃头书生站起身观望,片刻后,啧了啧嘴,嘀咕道:“这么大怒气,该去去火啊,看来火锅真心不能吃太多,忒容易上火了……” 旁边桌子上,正在捧着碗喝粥的丁香姑娘闻言,翻了翻白眼。 夏芒也在观望,眼见璀璨刀光归寂,天边恢复清朗,他若有所思,心里多少有几分猜测,而后看向旁边的剃头书生,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可没那么随意了,这剃头书生明显是一位绝顶人物,否则也不至于把陈玄都和五尾白狐给吓成那般模样。 他没听过一把剃刀走江湖的血腥传说,可他听过陈摩诃和望月狐君这两个名号,以及传闻。 道洲有道庭,乃是道家祖庭,在道门一脉,拥有至高地位,那位被尊为“道尊”的道家真祖,就执掌着这座道教祖庭,千年不败。 如今的人间天下,魔释道三教兴盛,尤其是道教一脉,更是日益昌隆,可谓如日中天,且道洲道庭还蒙当代人皇看重,亲口敕封为“镇国大宗”,谓之镇人间之道门,气运煌煌,神威声震十四洲。 可道庭再大再磅礴再厉害,也是独木难支,撑不起这无边浩瀚的道教一脉。 在道教一脉,道洲道庭自然是执道家之牛耳,居首位,但在其后还有道宗、道殿、苍梧山等,这都是人间道教的中流砥柱,势大力博,不可小觑。 而陈摩诃就是道殿的殿主,在天下道门之中,能名列前五的绝巅人物! 这等绝世强者,早已威名传世间,夏芒即便再孤陋寡闻,也是听过的,他在进入第一墟之前,不仅有自己人生与经历,后来也曾跟着那个人走了近三年人间,看过不少事,也知道不少人。 至于望月狐君,更是一大传奇了。 冥洲有狐神宫,狐神宫有一尊狐神塑像,据说若诚心祈求叩拜,就可沟通冥冥之中的狐神,降下福祉,庇佑朝拜者。 狐神宫,皆尊狐神。 可在一千二百年前,狐神宫出了一头逆狐,它在坎坷中长大,历经太多人生艰难,但它生在狐神宫,却不尊伟大的狐神,只尊自己。 这自然为狐神宫所不容,毅然将其摒弃,赶出了狐神宫。 五百年后,那头逆狐修为大成,回归冥洲,杀进狐神宫深处,慑服了诸强,甚至入主其中一脉,与当时的狐神宫主并肩而立,震惊天下。 那时候它是一头孤傲的狐王,被万妖尊为“大王”之名。 后来传闻说,它杀进了星空深处,曾一眼望穿了天上的那轮弯月,后来的月亮也是那轮破损的月亮修补而成的。 自那之后,望月狐君之名传遍人间。 那是一头孤傲桀骜的盖世狐君! 不论是道殿殿主陈摩诃也好,还是望月狐君也罢,对夏芒来说都属于传说中的人物,而这剃头书生提起这两位,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其中利害关系,夏芒自然晓得。 面对这位李姓剃头书生,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心说话为好,但他好奇那一捧直冲牛斗的璀璨刀光,忍不住出声询问。 “有人太狂妄,有人生气了,有人倒霉了。”剃头书生眯了眯眼,提着酒壶笑道。 夏芒微怔,没弄清楚状况,就听剃头书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夏芒兄弟,我这么年轻,可没比你大几岁,叫前辈就过分了,这不是折我寿么?我还不想死。” 夏芒瞠目结舌,剃头书生能跟活了一千多年的望月狐君论交情,年岁必然不小,现在却说没比自己大几岁,这脸皮得有多厚啊! “老家伙,装嫩!”旁边,菩提小和尚嘀咕,愤愤不已,他还记着剃头书生不愿意给他酒喝的事呢。 剃头书生闻言,顿时不乐意了,“你才是装嫩。” “我还用装?”小和尚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很嫩。” 众人:“……” 剃头书生无语,这小光头也是个奇葩,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恐怕也是个歪和尚,又是一个佛门败类啊。 他心里为佛门默哀。 “我真的还算年轻。”剃头书生对夏芒说道,一脸认真的样子,而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丁香,笑道:“我比这位丁香姑娘还要小一些。” 他心里却说,何止是小一些,是小很多很多了。 正喝粥的丁香姑娘抽空瞥了他一眼。 剃头书生打了个激灵,连忙赔笑讨饶,没办法啊,这位大姐他可招惹不起,就是占点嘴上便宜也得小心翼翼的。 现在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啊。 夏芒无言以对,觉得剃头书生太能装嫩了,居然还把丁香姑娘给扯上,你看上去都过三十岁了好不,人家才二十岁出头,还好意思说比人家年轻,这装嫩装的也忒没技术含量了。 原来有些传说中高来高去的高人也是没个正行的。 “那我该怎么称呼前辈?”最后,夏芒还是问道。 “我以前有个名号叫李忘川,你叫我川哥就行。”自称李忘川的剃头书生拍了拍夏芒的肩膀,笑道:“好歹也比你大一些,让你喊我川哥也不算占你便宜了。” 夏芒暗道,你是没占我便宜,我却是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了,但既然剃头书生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份情。 他转身去柜台后,各取了一壶相思不醉、青竹酿、花果酒和龙雕琼浆,放在剃头书生面前桌子上,笑道:“川哥想喝酒了,随时过来,好酒管够。” 剃头书生大笑道:“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夏芒点头,他自然清楚像剃头书生这等牛人,想喝酒、喝最好的酒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这几壶酒也只能算是聊表心意罢了,算不得什么。 后方,秦非花和段沉唉声叹气,觉得今天是要赔个底掉儿啊,开张第一天,就这光景,不吉利啊不吉利! 就在这时,玉观音走进了风雪楼里。 她收起了那把花纸伞,旁边的骑鱼道人也没有再骑鱼。 金鳞大鱼在他背后跟着,虚空摆尾游弋而行。 夏芒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剃头书生瞥见玉观音,却是眼睛大亮,嘀咕道:“好俊的女菩萨啊!”而后他碰了碰夏芒的肩膀,小声道:“这样的小娘们可不能错过。” 夏芒嘴角抽了抽。 随后,他就见剃头书生腾地站起了身,凑到了玉观音近前,热情道:“女菩萨的光头可真漂亮……以后再剃头找我可好?咱可是二十七代单传的绝世手艺,好到没商量,包你满意。” 夏芒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风雪观音来,却是碰到了一个不着调的牛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