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赵金全家的路上,段无延斜眼看向陈长倾,只见陈长倾双眉紧皱,一脸严肃,那如似寒冰的面容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段无延当即叫住陈长倾,大声唤道:“停停停!” 陈长倾一愣,缓缓停下了脚步,但眉头仍是禁皱。只听陈长倾问道:“怎么了?段兄弟?” 段无延对陈长倾微微一笑,随即又拍了拍陈长倾的肩膀,应道:“没什么。” 陈长倾不禁责怪道:“段兄弟,现在是关乎人命的时候,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段无延又是一笑,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论捉什么妖兽,我可能的确不如你。但要是谈到人情世故,那你要向我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陈长倾听得此言,心有不解,随即又是问道:“在下自幼在山中修行,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在下确实是不如段兄弟。但现在我们是要去查明烿彘一事,这和人情世故又有何关系?” 段无延嘿嘿一笑道:“哎!人家赵金全是我兄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妖兽。你现在这一脸怒气地去找人家,人家也不见得会配合你。毕竟你现在只是个小道士,又不是什么大道长,谁会第一次见你,就恭恭敬敬地听你问话?” 陈长倾微微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对段无延抱拳道:“段兄弟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段无延见陈长倾对自己如此恭敬,不禁心中大快,一时傲然说道:“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一会儿你就在旁边不要说话,赵金全问到,你就说你是我跟班。至于那些问题,就全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问个清楚!” 陈长倾看着段无延,不禁心中犹豫。 段无延挑了挑眉毛,道:“你不信我?” 陈长倾长叹了一声,道:“唉……我信你。” 段无延见状,心里又突然不是了滋味,但话说回来,这小道士不信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段无延心道:“这次我可不能把事办砸了,要不到时候在去天虞山的路上,这小道士还不得一直瞧不起我,让我做牛做马?” 段无延哈哈一笑,随即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们快些走,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 陈长倾双眉仍是紧蹙,面能滴水。 二人奔至赵金全家门口,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段无延也懒得想那么多,一边用手敲着门,一边大声唤道:“赵哥!赵哥!小弟有事找你!” 然而门内却没有半点赵金全的动静。 陈长倾当即眼光一冷,就要拔剑。段无延连忙将陈长倾拦住,道:“现在你是我的跟班!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拔剑!”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又将剑按了回去。 段无延又敲了敲门,大声喊道:“赵哥!赵哥!” 段无延又喊了几声,屋里这才有了动静。只听得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微微响起,紧接着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随之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熏得段无延当即后退了一步,用手捏住了鼻子。 而陈长倾在天虞山全清教修行多年,对草药之味早已习惯,一时也不觉得这味道哪里熏鼻。 段无延一边用手在鼻子前扇着,一边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在那门前站着的并非赵金全,而是赵金全的女儿。这赵金全生得一脸凶相,可是这女儿长得却甚是水灵,一双眉眼更是稍带施蝉之韵。 不过,这赵金全的女儿看上去像是害了什么病症,咳嗽得很是厉害,而在段无延和陈长倾两个外人面前她又不得不强忍咳嗽,一时间将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段无延两手抱了抱拳,随即向赵金全的女儿问道:“哎,我是你爹的朋友,叫段无延。” 赵金全的女儿咳嗽了两声,弱弱地答道:“我爹提起过你……” 段无延一听,当即笑道:“那可太好了,都不是外人!” 可谁知赵金全的女儿却又继续说道:“我爹说你逢赌必输,若是你找上门来绝不可借钱给你。” 段无延不禁一怔,满脸的尴尬。 陈长倾见二人将话扯得远了,便不得不出言问道:“你爹他现在在哪里?我们有要事要找他。” 赵金全的女儿缓缓说道:“我爹他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从城西门出去,到不远处的山林里去猎肉。” 陈长倾一听,不禁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猎的是什么肉?” 段无延连忙拦住陈长倾,道:“我们还是先赶快往城西的山林去吧!一个小姑娘你问她那么多做什么?” 陈长倾不禁困惑道:“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你现在是我跟班!”段无延催促道:“快走快走!” 段无延拉着陈长倾就往城西处赶去。 路上,段无延向陈长倾解释道:“你可别让赵金全的女儿知道烿彘之事!” 陈长倾不禁奇道:“为何?” “为何!”段无延叹了口气应道:“她都病成那样了!你要是再让她知道他爹卖的是有毒的肉,她还不得一下晕过去?” 陈长倾听得此言,不禁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而就在这时,段无延忽在人群之中看到一无比熟悉的身影。 陈长倾也顺着段无延的目光看去,只见在街边上,有一披着黑袍的人正在缓缓走着,看那模样似乎是生怕惹到别人注意一般。 段无延当即冲了上去,陈长倾顿时一愣,当他想拦住段无延时,段无延已经跑到了那人面前。 段无延一把掀开那人用来盖住头的帽子,大声说道:“啊!原来你在这里!” 那人见来者是段无延,连忙低声叫道:“别出声!别出声!让洪三爷抓到,我可就惨了!” 原来这身披黑袍之人便是赵金全,他得知洪三爷在满城找他之后,便不敢再在街上露出面目,只能用这种方式去盖住头脸。 陈长倾此时已缓缓走了过来。 段无延对陈长倾使了个眼色,随即又对赵金全说道:“我们不声张,咱先换个地方说话。” 此时赵金全是既惊又怕,只好连连答应。 三人先是顺着人群走了一段,而后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处。 那赵金全向段无延和陈长倾央求道:“我求求你们别找我的麻烦!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我家里还有个生了病的女儿,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陈长倾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且告诉我们,那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金全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原委交代了出来:“前几日,我女儿突然害了病,咳嗽的很厉害。我为了给她治病,花了不少的银两。但银子是花了,这病却仍是不好。实在是没辙了,我就去问那算命的老瞎子,有什么法子能治我女儿的病。那老瞎子告诉我,病他没法子治,但他能帮我多赚些银两。” 段无延和陈长倾听得此言,皆是眉头皱了皱。 段无延心中想道:“那老头似乎是真有些本领。之前他说我昨天转运,我就真的赢了不少钱,虽说后来都给输了回去,但不管是赢是输,我都算转了个大运。” 只听赵金全又继续说道:“老瞎子让我去多抓几只耗子,在山里烤了。烤完之后就会有几头三头六臂的大猪被吸引过来。我只需将那几只大猪抓完宰了,再将肉卖出去便可。如此办法,能让我一日多赚几两银子。” “他没告诉你这肉有毒?”陈长倾不禁问到。 赵金全答道:“这……这这这……” 段无延见赵金全言中似乎有诈,随即逼迫道:“你还敢撒谎!再不老实,我就把你送到洪三爷那去!” 赵金全只好求饶道:“我说!我说!那老瞎子只是让我每天给他几两那大猪的肉,他就能保我每天在赌场上能多赢些钱。可后来我看这大猪的肉新鲜至极,若不卖了就可惜了,所以我就把那些肉当猪肉牛肉混到了洪三爷的铺子里,顺手再抽点利润,可我真没想到这肉有毒啊!也没想到我会害死人!” “害死人?”陈长倾不禁大声叫到。 赵金全当即被喝了一跳,顿时哭丧着脸说道:“我也没想这样,我对不起罗家的罗大娘,她本来在办八十大寿……全是因为我……全是因为我!” 陈长倾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金全哭着应道:“罗大娘的大寿是在三天前办的……可我今天路过罗家,却见罗家都办起丧事来了……” 陈长倾不禁双拳紧握,心中忿忿。 赵金全仍在求情道:“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女儿还等着我照顾呢……我以后绝对不再干这种事了!” 段无延不禁叹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躲,等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了,你再看着风声自己带着女儿逃吧……” 陈长倾的眉头仍是紧锁。 段无延担心陈长倾这呆子一会儿回过神又固执起来,非要拿赵金全问罪。于是连忙对赵金全说道:“这道爷没说什么就是答应了,你快点找地方躲着吧!” 陈长倾突然发声道:“慢!” 段无延和赵金全顿时都是心中一凛,生怕陈长倾为难。 可谁知陈长倾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但你需要带我去找你说的那个老瞎子。” 段无延一听这话,方才松了口气,道:“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便是了!” 段无延随即又扭头对赵金全说道:“你快些找个地方躲着,有我和这位道爷在,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金全一听,连忙跪在地上给段无延和陈长倾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还不忘念叨:“多谢两位爷!多谢两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