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看到身侧的将领们似乎脸色多有不忍之色,便是寒声喝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收起你们此刻的同情心和所谓的将士之情,他们这些人从和我出发到这里时心中就应该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有妇人之仁,你们知道了吗?” 众将领默然不语,均是低下了头不忍再看他们被留在那里的最好的兵,是的,为了王师的安全,他们匆忙召集了麾下战功无数杀敌奋勇当先的一些好手,本想着让他们在王师面前露露脸将来才好有机会提拔,没想到竟是这么会儿功夫就被王师冷漠的抛弃了,他们心中黯然,王师的话没错,但他们寒心同样不假。 季云也没想到王师如此果决,竟是狠心抛下如此多精锐将士,心中对他有些果决的同时也是灵机一动,高声喊道:“王师的诸位兄弟,你们的统帅还有将领都已经弃你们而去,难道你们还要提这般冷血之人卖命不成?再者,你们就算把我们赶尽杀绝了又如何,难道还有时间突围出去,不若此刻我们联手,合力杀出一条生路如何!” 王师的骑兵们见他们的将领离去本就心寒不已,此刻细细一想,干脆心一横纵马就是杀向了尸群,薛子良等人就欲随其后掩杀过去,却被季云抬手阻止了,众人疑惑地看着他,季云叹息一声语气隐隐有些让人冰冷:“王师的做法是对的,我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知道吗,这些王师的人就算杀出去了一样也活不了,他们会被王师在外围部下的大军以叛军名义剿杀,以此来维护他王师光明正大的三军统帅的位置,而我,其实只是给他们指明了另外一条更痛苦的死路而已。” 众人一颤,的确,这些人要是此刻战死或许家人还能衣食无忧,他们还能享有烈士的名号,为国捐躯的殊荣,可若是突围了出去想要当面与王师对质,那可就是死在了自己兄弟的手中,的确死得更加痛苦。 “那怎么办?”薛子良焦急的问道,季云四下一扫,眉头一皱,最后淡然的看向身后悬崖的对面那处高山,道:“要么摔下去粉身碎骨,要么跳过去向死而生,尸群,我们不能硬碰,突围出去也冲不过王师的包围,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我们被抓起来作为人质要挟少主,那样我风家军不战而败,我季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只有身后的悬崖。” 龙屠也慢慢听明白了这位年轻人的意思,当下道:“可是这里距离对面那山中间可是足足有几十丈距离,别说人,就是马匹也办不到,我们怎么跃过去?” 季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办法自然是有,可是没人会愿意那么做,可若是不那么做,大家便只能坐以待毙,这些王师的骑兵同样撑不了多久,他们倒下了或者突围了,后面就该轮到我们了。 “还请先生快讲,我等死便死了,可是少将军不能死!”一名中了尸毒的士兵服用了胖子的丹药后回光返照,此刻急迫的问道,他们都不清楚季云的身份,只是见他的模样,便是唤起了先生。 “单轮个人能力,我们在场的怕是除了武王以上的人能相安无事,其它都得死,所以我的意思是,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两人活一人,修为弱的或者病的伤的把活着的希望给其他人,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季云的话让众人眼前顿时一亮但又快速黯淡了起来,是的,这般踏着战友的身体跳到对面,倒是有很大机会活下去,关键是这样做让他们于心何忍。 宁风突的想到了什么,自气海中唤出秃毛鸟,道:“它可以作为两山之间的踏板,但可惜时间紧迫,不然我直接叫它将我们载到对面去,哎,之前为何没有想到这点!”宁风有些痛苦的抓了抓脑袋,怪自己这些天心情才烦躁没有好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季云却是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首先时间上我们只能安排人跃过去,这么多人我想就算是这只魔兽也扛不住的,所以它只能作为二次踏板供大家在空中第二道借力,给那些修为弱一点的人提供生的机会,若是靠它一个,肯定来不及了,大家到底怎么办,决定吧!”季云不得不做这个坏人,有些事当断则断,否则追悔莫及,从长远角度来看,壮士断腕便是目前的最好选择。他曾经甚至还询问过老头儿丑妇人二人为何很少出手的原因,当谈及是不是因为书生的那些规矩时,老头儿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当时只是摇了摇头,沉默许久才道,他们这种境界的人,就是没有书生的话,也不会向低境界的人出手的,除了那些威胁到季云的存在,他们明确表示过不会参与任何的武力争斗,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也是为了季云的将来,因果一说最是玄妙,他二人替季云保驾护航本就触犯了一些禁忌,自然不愿意在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风行军那伙人里有一人大吼一声,运起全力纵身一跃,众人见状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在半空朝着下方直直坠下,风行军和龙屠还有许多人大喊了一声兄弟,这时候他们身后很多中毒已深自知不到半个时辰后就会爆体而亡的人对视一眼,均是互相坚定的点点头,在某件事上形成了默契。 忽的,又有一人纵身跃出,在空中高喊少将军保重,兄弟们保重,人已然是出了崖边,这次风行军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拉住他的龙屠,以一种丝毫不落下那人的速度纵身跃出,然后在空中拽住了那人的右臂,眼见二人力道将近就要朝下方落去,猛的那名被风行军拽着的士兵眼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目光,他另外一只手扬起武器,闷声挥舞着斩断了那只被风行军拽着的手臂,口中如释重负的感激道:“少将军保重!” 风行军双目瞪大有些不敢置信嘴唇蠕动着却又发不出声音,他的上方突然出现一道雪白的身影,雪来马沉闷的一声,然后将他的衣衫咬住,随即猛地一扭头就将他甩到了自己背上,双蹄前跃的就要落下的瞬间,又是一声鸟鸣声响起,一道灰白相见的身影展开双翼出现在了雪来马的下方,雪来马猛地一踏,力道再起须臾便是稳稳的落到了对面。 空中的秃毛鸟踉跄往下沉了沉随即又是止住开始在空中盘旋起来,马踏飞鸟,却一点也没有视觉美感,反而弥漫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悲壮气息。 一道道人影跃起、坠下,或是落到了对面的山崖之上,风行军目光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眼神越来越涣散,却是始终保持着清醒,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便要送兄弟们最后一程,他这般想到,随着最后飞过来的北辰扛着负伤的龙屠扑过来想扶住他的时候,风行军终于支撑不住歪过了身子倒在了地上,所有侥幸活下来的仅剩的百多人静静的站在崖畔之巅,看着对面那如洪水般流向峡谷下方的尸潮,默然而悲伤。 …… 春去秋来,中间还隔着一个夏天,初升的朝阳,炽热而又让人心潮澎湃。 数月过去了,三足鼎立的局势一直在伏尸岭相持不下,季云运用他过人的胆识与谋略,征服了风家军如今规模的七万多人,天下大乱了,天风学院的人也加入了战局,因为他们带来的万余人,还有四方联盟军的两万多人,这才组成了如今的七万多人,让云季拥有了与王师还有毒师分庭抗礼的实力,让两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再也不敢小觑这个轮椅上目光始终波澜不惊的年轻人。 天下大乱了,可这又关他宁风什么事,他在这数月里修为达到了灵武巅峰,要不是苦苦压制,早已经进入了武宗的境界,老鬼多次劝他赶紧前往南川院求学,宁风却是一次次的摇头,历经了生死的磨难,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刚刚走出大山对未来愣愣懂懂彷徨无知的少年,天下归谁他不关心,但是他明白兄弟是什么,兄弟便是,我可以不与你共富贵,但你有难的时候,我一直默默的站在你身后,哪怕我只是这天下战局里面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 时间,会告诉世人答案,这乱世的主角,不一定就是那些声名如日中天的人物,乱世群雄并起,好人活不下去,坏人也朝不保夕,而断定世人善恶的唯一准则,那就是,成王败寇! 就好像是三千年前的前朝颠覆,世人曾为乱世谋的皇极道的帝王之志深深折服,也曾仰慕过百毒候无双的才情,更是将纵横剑一生未尝一败的神话口口相传,可最后南川却属于了那个一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低头不语的书生。 一国一域的得失比之这天骄并起的乱世微不足道,当那少年在乱世中不在低调,他的身后,同样会追随着一群昔日他曾为他们刀斧加身的人生死与共,就好比当初的风行天隐忍低调近二十年,那千里寒彻的惊艳足以让世人看到这位年轻君王的崛起。 那腐朽的,我将冰封于寒彻的霜寒之中,那高高在上的,我将践踏在冰冷的铁蹄之下,若是这时代不许我存在,我会让这铁马金戈的乱世听到我们的声音:这时代,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