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今怀疑地看着林月白,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急着答应,她放开林月白的手,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走了一圈,走到屏风前面的时候,姚今突然道:“他是不是要对小南国下手?” 林月白沉默着,她还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姚今的话,只是沉重地呼吸着,像有什么压着她喘不过气一般。 “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个金光熠熠的国主手上,若还有当朝皇帝能看得入眼值得被利用的地方,那就是小南国,也只有小南国。你一定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你拦不住他,课时你也知道我绝对不会轻易妥协,若我猜的是对的,那他现在——他要用什么逼我就范?他的筹码是什么!” 林月白不说话。 “你知道他的筹码,而且你觉得我会被迫答应,所以你才说我不该来,所以你才让我无论如何不要答应他,是不是?是不是!” 林月白还是没有说话。 姚今三两步奔到林月白面前将她拉起来,看着她那双仔细看才看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姚今手上用力,低吼道:“月白,告诉我!告诉我!”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姚今,我不能……”林月白的声音是颤抖的,在姚今那几乎有些凶狠的眼神下,她甚至都有些哆嗦起来。顿了片刻,像是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林月白慢慢稳定了下来,看着姚今,她缓缓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关于先帝驾崩的事。” 姚今的心突然一坠,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突然掉下去了,她陡然有些喘不上气,闭上眼片刻,她松开了林月白回到刚刚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时,我被先帝召入紫宸殿,我不知道他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但我知道他会把我关起来,会用我来胁迫当时的太子,但我没想到,李耀会那么快找到我,会那样结束这件事——” 数日前,鎏金台。 林月白已经在这里被软禁了第三日,她很安静,从不吵闹,看守她的人都对这个囚犯的表现感到很满意。这几日她回忆了许多往日的事,才发觉自己似乎总是被软禁、被看管、被藏被保护,她觉得实在是太可笑了,此刻可能满世界的人都在羡慕她的幸运:从一个罪臣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准太子妃、被前太子和现太子倾心以对,生得这样一副天人之姿——可她其实不过是个阶下囚,是只笼中雀,鎏金的牢笼挂在高高的堂屋中,连挣扎都会引人嘲笑。 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在一个仍然吹拂着热风的黄昏,林月白正坐在窗台面前对着夕阳发呆,外面的大门突然呼啦一下被推开了。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陛下有命——” “滚开!” “太子殿下、殿下!啊——” 一些异样的响动,拔剑声,有人倒下的声音,林月白听到了,也听的很清楚,可是她没有动,她只是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子,她不敢动也不敢转头,她知道那个人来了,来救她了,可是,她根本不希望他来。 “月白,月白!”李耀冲进来,他的喘息很不均匀,这不是因为他打翻了几个侍卫,也不是因为爬了这么高的台阶,在他看到林月白之前,他没有一夜睡好,他总是被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李皇的冷笑和睥睨的目光惊醒,在他的噩梦里,他还是当年那个被李政拳打脚踢不敢还手的小小侍卫,他还是那个被刑室里的小宫女姚今唾了一脸唾沫的可怜人,他历经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在梦里全都化为了泡影——不,他要救出林月白,他决不能被李皇胁迫! “你,你不应该来,李耀,你不应该来的。”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他们为难?”李耀不由分说将林月白紧紧揽入怀中,他的手很用力,但确实颤抖的,他急速地朝这间屋子四处看去,直到看见书桌上有一张写了一半的字,他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这样来救了我,你的命也不要了吗?”林月白的手抚过李耀下巴上的胡渣,她怎不知他有多爱他?她怎不知自己宁可一死,也不想损害他一分一毫,“陛下并没有将我怎么样,你若不来,他终究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可我若不来,我怕我自己,会撑不下去。”李耀用下巴抵着林月白的额头,他轻轻拍着林月白的背,安慰着她也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本宫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再也没有谁能胁迫得了本宫,过了今晚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为什么?什么过了今晚?” “今晚,本宫会去向陛下请罪的。” 林月白瞪大了眼睛,她紧紧抓着李耀的手:“不,你不要去请罪!我去,我去!都是我的错,你来这里救我,都是我蛊惑你的!你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一步,你怎么能自己毁了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是那么狠绝的一个人,他能对姚今下手,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所以,你是原谅我了吗月白?你原谅我了吗?我和卫南雁的事,你知道的我根本是不得已,你原谅我了是吗?!” “不,不是……我不知道……”林月白茫然地摇头,她心慌意乱,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直落在李耀的手背上。 “好好,现在不说这些,这些以后再说!月白,你先和本宫回去,本宫会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无论本宫出不出事,你都会很安全!” “你、你要去干什么?”林月白一惊,她慌慌张张去看李耀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无尽的温柔,但也有凌厉的光,像一把剑,要想穿透谁的心。她只看了一眼,她突然明白了,于是林月白猛地甩开李耀的手,大声道:“不!不可以!你不可以那么做!” “我可以的,我早就该那么做了!若早一步,你和本宫或许都不会有这些误会和龃龉!” “不!你终究会坐到那个位置,你不能那么做!你怎么能让自己的手沾染上人命!何况还是他——” “正因为是他,所以我才要这样做,否则,你我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林月白怔怔地看着李耀,在他的身后,那夕阳如火如荼地滚落下去,像燃烧的火焰,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