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知道母妃在等,不过问了子华几句闲话,便让子华过来了。”慕容子华一手扶住珍妃的胳膊,一手接过她的团扇,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便一同进了屋。 翡翠居的下人都晓得主子们的脾气,这时已经都退了下去,只有慕容靖守在外间,将门掩了起来。 “此次魏国之行凶险万分,我儿不仅要成功,更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是,母妃。” “见到那人时,切不可心软,更不要被他三言两语迷惑,乱了自己的心志。” “是,母妃。” “子渥是个好孩子,不要为难他,让他好好活着。” “是,母妃。” 慕容子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尽管这些话她已经嘱咐过许多次,但每一次他都会认认真真地答应她。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想着二十年多年来的每一天,无论是他刚刚睡醒、用膳、练功亦或者犯懒时,这双眼睛永远睁得雪亮,永远都有着戒备和警惕。 “这次没想到你能带回九城一江,还有一个李朝嫡公主,”珍妃给儿子递过一个冰碗,微笑道:“都说我儿容姿不凡,那些年轻的女子一个个都见之迷醉,想来那李朝公主也是如此,才抢了同宗姐妹的亲事硬要嫁与你。这事整个大奥都传得有声有色,你桐姑姑为此十分忧心,跟我叨念了好几次,生怕那李朝公主到了,映月在王府里会委屈。” “等那李朝公主到了大奥,发现大婚的新郎人都不在闽国,恐怕也无暇去为难江映月了。”慕容子华想到那诶江映月抱着他大腿苦苦不肯撒手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也有好处,如今王太子见儿子得了这么大的靠山,眼红得不行,已经急不可耐去追山族寻妻了,想必近期应该无暇关注儿子的行踪了。” “李朝皇帝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九城一江这么大的便宜,想必不会白白给我们占了。这李朝公主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要把握好,不能坏了我们的大事。”珍妃看着窗台上的一盆嫣红的勒杜鹃,团团簇簇,正开得十分热烈,宛如她这半生,无论是从家乡到魏国,乃至闵地,她从来都是在所有目光的聚焦处,喜怒哀乐都是那么浓烈,她从来都不怕、也不后悔,无论走到哪一步她都会力争上游——可到了此时,所有的事情终于到了最后的一大步,她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子华,这件大事之后,母亲想歇歇了。就在这大奥,就在这奥园,就在翡翠居,母亲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慕容子华抬起头,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母妃不是说还要回——” “不了,”珍妃淡淡靠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母亲累了,不想再走那么远的路,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闽国的气候,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母亲忍心让子华孤身一人在那遥远的北寒之地吗?” “孤身一人?”珍妃凝神看着他,“子华,你走的这条路,本就是一条孤独的路呵。” 慕容子华双目如星,面如冠玉,此刻一身深蓝色的长衣,银色腰带,即便是坐着,亦是那么挺拔出众。珍妃看着他,仿佛是看到了那个人,不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喃喃道:“人人都说你的容貌承自于我,可只有我知道,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我为什么会把你也送到他那条路上去呢?就像当年我助他走到那至尊的位置,而后他却亲手毁了我的一切——只剩下你,只有你。其实母亲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慕容子华握住了她的手,轻轻道:“今日母妃格外伤感,是否身子不舒服?” 珍妃愣了愣,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是你这一趟所行太远,儿行千里母担忧,且行的都是凶险之事,所以母妃有些胡思乱想罢。” “母妃放心,魏国的筹谋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上次子华出使李朝,阿靖已暗中去魏国确认过,诸事已备,只待儿子去了。” “很好。你尽管放心去,奥园中母亲自会安排妥帖,你桐姑姑在李朝北境的分座也已准备就绪,你只需持她的信物前去联络即可,”珍妃终于恢复了如常神采奕奕的模样,反手紧紧握住慕容子华的手,“杀了他,为了母亲,为了这二十多年的恨,一定要杀了他!” 慕容子华用力点点头,深邃的目光中一片浓重的阴霾。 次日凌晨,刚过丑时天还未亮,整个大奥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慕容子华和慕容靖已是一身黑衣悄悄出府,两人脚程极快,不一会儿便来到大奥城外的一处偏僻树林里。随后慕容靖潜入树林,驾着一辆极其普通的青色马车出来,他的夜行衣也换成了普通的小厮服侍。 “三殿下,请上车更衣。” 慕容子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衣服换了,称呼也要换,这一路上千万不要叫错。” “是,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