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姚今已是全然明白,她的猜测是对的,尽管林月白始终不肯说,尽管她已经逼她到那样的地步,可她还是只央求自己什么都不要答应李耀,因为她没有办法,她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经的好友、她最相信的人之一——姚今胸中怒火翻腾,然而种种怒意涌到嘴边,也只是淡淡“哼”了一声: “陛下,臣刚刚进来的时候已说过了,若是陛下想从臣这里得到什么,恐怕要失望的。” “自然,若没有一点条件,你姚今自然不会将这九城一江十三郡拱手还给寡人——” “李耀!我再说一遍,小南国不是你的,这天下本来也不是你的!不要欺人太甚!”姚今的声音既高又亮,仿佛是要这整个正金宫的人都听到她的话,然而这里根本没有人在,偌大的正殿之中只有她的回声,空荡荡地在这大殿上四处飘荡。 “是不是寡人的,现在都是了。姚今,和谐的情节演完了,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多让你反驳的机会了。” “哼,可我姚今未必有兴趣陪陛下您演这场戏。” 李耀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成一抹严厉,他站了起来,目光越过姚今投向大殿外,此时已是入夜,墨色的夜空被整座皇宫的灯火映照出一种深蓝宝石的颜色,今天是他登基的日子,礼部选了又选、司天台算了又算的好日子,然而他没有一刻感到过轻松,他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他有太多的欲望要去实现,他的时间那么不够,甚至连今晚都不能放过—— “姚今,如果你不希望你的挚友无法成为李朝的皇后,你最好放下你那满脸的不屑,好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想清楚你该说什么,才是你该有的态度。” 姚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想到今天在林月白屋内看到的那件寝衣,她心里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李耀,握紧袖笼里的拳头,姚今咬牙切齿道:“不论是前世今生,你要是不娶她为妻,不立她为后,李耀,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真,愚蠢。”李耀缓缓坐下,一只手摩挲着龙椅把手,“如果寡人还是当年皇宫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侍卫,是那个任人利用、由人打骂的靳连城,你大可以诅咒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现实并非如此!姚今,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李朝的皇帝,是李朝的天!而寡人要娶的妻,是这李朝天下的皇后!你去过闽国,对魏国想必也了解不少,看看这李朝的历史、看看这周围列国,有哪一个无根无基的皇后能得长久?又有哪一任皇后是仅靠着皇帝的宠爱就能登上后位的!” “所以你认为,是林月白当不起、配不上这李朝的皇后吗?难道在你心里,有谁是根基深厚是当得起这皇后之位的——李耀,你是要说卫南雁吗!”姚今猛得一拂袖子,发髻上金步摇下的流苏顿时簌簌做响,她气得杏目圆瞪,虽是站在台阶之下,可她看向龙椅上那人的目光,却充满着睥睨之姿,丝毫没有仰视的意思。 “你错了姚今。”李耀突然道,“如果可以,寡人倒是真希望由你来做这个皇后——反正你我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即便是你做了这空头皇后,月白也不会难过……这天下,也无人敢非议了。” “哼。李耀,你无需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不就是怕立了月白为后,卫南雁不服、莫家不服,你怕得罪了他们,怕因此动摇了你这李朝的江山——说到底,你最在乎的还是你的皇帝之位!你根本没想过,如果你立了卫南雁为后,那月白、月白该怎么办?”姚今闭上双目,她的眉头拧起,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她会死的。” “寡人绝不会让她出事!”李耀目光如剑,昂首道:“在寡人心中,寡人的妻、寡人的皇后,从来都只有月白一个人。可姚今,你也是从这皇宫里走出去的,你难道不明白,即便是皇帝,也总有不得不顾忌和顾虑的事!” 呸!这皇帝是你自己要做的,可从来没人逼着你!看着李耀那似乎艰难的样子,姚今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陛下,戏不用这么多,这里没有观众。” 李耀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应当知道,卫南雁已经以为国祈福的名头去了云黎观,名号为玉俪真人,做了女道士。” “我自然知道,”姚今讥讽道:“而且我还知道,这个好主意是陛下您提出的,您效仿的,不过是历史上出家之后再还俗,便可以摆脱前朝妃嫔身份的把戏。虽然姚今没有熟读史书,可这种坊间人尽皆知套路,我还是懂的!” “这不是寡人的意思,是卫南雁自己的意思!而寡人为什么要答应替她起这个头,为的不过是拉拢她背后的莫家——姚今,你不要把寡人想的太龌龊了!” “哈!笑话!卫南雁原本一个好好的深宫嫔妃,她认识你吗?在李耀成为李耀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你靳连城长的什么德行!若你没有招惹她,若你不是图谋她背后的莫家,今时今日,她好好做着她的太妃,怎会去当什么见鬼的女道士,怎么会对这皇后之位起了野心!” “若没有卫南雁,今日你和寡人不可能在这里对话,姚今!”李耀一声怒吼,倒是让姚今更清醒了几分,她顿了片刻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卫南雁有了做皇后的条件,也有了做皇后的心——那么陛下,您既然需要卫南雁背后的莫家,您为什么还不能放了林月白呢?您为什么还要将她软禁在这皇宫里,为什么还要跟她——” “因为我爱她!” …… 姚今愣住了,是有多久,她没有听过“爱”这个字了?是从卫燕离开她的时候开始,还是从那个充满了桂花香味的赵府别院那一晚?姚今心中突然又悲又痛,她的脸色从绯红转为苍白,紧紧咬着下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了一句:“你,没有资格说爱她。” “寡人比天下任何人都有资格!姚今,寡人比天下任何人都希望,是月白当寡人的皇后!可就算是在林家盛时,再加上焦家,也远远无法比得过莫家,更何况如今林家早已败落,而月白除了有天命之说,什么都没有!要想让这样的她坐上皇后之位,要想让莫家闭嘴让这天下人闭嘴——唯有你的小南国。” “你说……什么?” “若你能将你的小南国,将这九城一江十三郡作为林月白的嫁妆,送她登上这皇后之位,”李耀重新取出那檀木盒子里的羊皮地图,淡淡道:“那么就不会有人再敢对月白有所质疑。试问这世间,能以整个藩国为陪嫁的,除了你、除了月白,又有谁还能做的到、还能配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