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华似水,星光流转。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于壶口状的山谷处回响着巨大的嗡鸣声,经久不息。气流‘乱’作,八风‘交’汇,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之地,四季荒寒。 这片荒山之中唯一一个可以说是幽美的地方,就是山后一泓清流。清流沿绝壁坠落而下,汇成小小的碧‘色’湖泊。水浓如墨,映着漫天星辰,彷如另一片星空缓缓飘‘荡’。偶然碰到岸边礁石,打碎了星光,却依旧是那样宁静。 萧月望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心中一片‘迷’惘。这片极北覆雪荒山不是别处,正是他们银月一族的中心领地!而且这里曾经是他最常来的地方——“隐溪湖畔”。每次来到这里,总能见到他最想见的人儿…… “萧月哥!这次好早啊!” 隐溪湖畔边传来悦耳的‘女’声。那声音绵长而柔美,如清泉一般,听在他的耳中似是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回过神,看清面前巧笑盈盈的少‘女’。没错,是她,乔曦儿,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乔曦儿眉目清秀,一张脸蛋小巧娇美,配着她身上的淡紫‘色’紧身长裙,更显得如仙子一般美妙动人。她一头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双手手腕上绑着奇异的银‘色’首饰,足上套着一双绣‘花’白‘色’长靴。 这熟悉的容颜是那么清晰,慢慢与他脑海中遥远的记忆合二为一。他眼中最后一丝‘迷’惘也已烟消云散。他笑着走上前,牵起她的小手:“曦儿,明天就是决出‘新一代少主’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就是想睡都睡不着啊。” 乔曦儿反手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道:“没什么可紧张的,你一定会胜出的。以后我们都要叫你‘少主大人’了。” 萧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只有你不用。明年,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到时候我还得叫你一声‘少主夫人’呢!” 乔曦儿一下子红了脸,道:“讨厌,萧月哥你‘乱’说什么。”说着,她放开了他的手臂,害羞的跑到一边。 萧月哈哈大笑地追了上去,整个湖畔回‘荡’着他们两人的嬉笑声。夜‘色’愈重,寒‘露’似冰,然而隐溪湖畔却因为笑声而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暖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或者说从来没有去想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打败了所有的对手,获得了“新一代银月少主”的地位。伤痕累累的他接受了银月的传承,就在传承结束的那一刻,族长却对他单独说了一番话。 “萧月,我现在要告诉你银月的不传之秘。你要谨记,这是我们银月经久不衰的奥秘。每一代银月的继承人在获得继承的时候都需要一个生祭者。” 萧月愣了。生祭者?什么是生祭者? “生祭者就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你奉献出生命的族人,最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一般而言是由上一任族长承担,不过这一次情况有异,所以你的生祭者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在族长说出那三个字之后,萧月疯狂地大叫起来,不顾礼数地抓住他的衣领,目眦尽裂。 族长早已预料,被他拽着却没生气,只是平淡地说:“这是她的选择,能为族人奉献是她的荣耀。” 萧月双目泛红,牙齿几乎咬出血来。他心急如焚,连回骂他两句的时间都没有,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着他们的小屋奔去! 她应该在那里,她应该就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什么生祭,都是骗人的!等一下,她一定会用往日的笑容迎接他回家…… “曦儿!曦儿……”他撞开大‘门’,用力过猛之下,两扇‘门’应声而倒。他没有发现比斗时右手的伤口在这一番跑动之下翻裂开来,他只看到那躺在‘床’上的虚弱人儿。 他扑到‘床’边,动作立刻变得轻柔,轻声道:“曦儿……” 乔曦儿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道:“萧月哥,恭喜你……”她的声音那么微弱,仿佛下一个字就会消失。 “不,曦儿。我不当什么少主了,你不要死……我们、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我们还要在一起几百年、几千年,我们要一直住在这个木屋里生活到天荒地老……” 他哽咽地说着,眼泪早已润湿了他的脸庞,连眼前乔曦儿的容颜也渐渐变得模糊。他知道,下一秒钟,他的未婚妻就会永远离开他,永远的离开他的生命。她将带走他的快乐,带走他的笑容。 然后他会这样当上了银月少主,负担起整个族群的使命,在失去了她的日子里拼命地修炼修炼…… 但是与他的模糊感觉不同的是,乔曦儿没有合上眼睛,而是轻声地问出一个问题:“萧月哥,你只爱我一个人吗?”这一刻,乔曦儿的声音透着幽玄神秘之感,似乎谁都不能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我爱——”萧月几乎脱口就要说出“我爱你”,但这时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娇媚的声音:“萧月大人!”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萧月抱着头,捂着双耳,竭力不想去听那个声音。可是那娇嫩的声音如影随形,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萧月大人!萧月大人!” “是谁?到底是谁?不可能,我爱的是曦儿!你是谁?不要夺走我的曦儿!” 他睁大眼睛,不停地反抗着,却没有办法阻止那无孔不入的回音:“萧月大人……” 乔曦儿忽然诡异地坐起来,飘在空中,再一次问道:“萧月哥,你只爱我一个人吗?” “我……”萧月很想回答“是”,可是那一个字却是那么困难。他明明是只爱着他的曦儿,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来干扰他! 他真的不想听到那个声音,很讨厌那个声音,但为什么声音就是不停地回响着、一次又一次,任他如何堵住耳朵也堵不住那呼唤。在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出现一抹绿‘色’的身影,她扑向火焰之中,用自己的命换取他的安全,却还那么傻傻的笑着…… 乔曦儿又再一次发问,道:“最后一次,我问你,你只爱我一个人吗?”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生硬,仿佛质问一般。 她第三次发问,萧月却已听不见。他眼前所有的‘色’彩都渐渐消散,声音也都远去,整个世界卷携着他‘迷’惘的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天澜一步踏入问心墙,同样经历了短时间的神志恍惚。但他毕竟拥有上百世的轮回记忆,经常受到各种各样记忆的折磨,‘精’神承受能力远非常人可比。 原本踏入问心墙者,必然会被其‘迷’‘惑’,陷入幻境而难以自拔。然而天澜‘精’神力过于强大,又对梦境幻境等极为熟稔,因而能在此时此地仍保有一丝清醒。 他抬头看向四周,楼阁庭院,荷叶海棠,似乎正是他们府邸几年之前的状貌。远处有几个仆人正在忙忙碌碌的不知为何。 他信步走去,踏在园中,闻着弥漫的‘花’香,一时之间恍惚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家里。那种感觉,安详宁静,让人心神松弛。家的感觉,又如何做得了假? 忽然,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急忙地跑来,边跑边叫着:“少爷,大少爷有急事找你!” 这‘女’孩穿着小小的‘侍’‘女’服,头上戴着长长的发带,在脑后飘动着,甚是可爱。她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跃动着‘迷’人的神采。她‘精’雕细刻的粉嫩脸蛋,已经有倾国倾城的潜质,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天澜微愣,不确定地说道:“小棠?”这正是小棠十岁时的模样,从七岁开始他们便朝夕相处,对于小棠的样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恍然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竟然是那么嫩小,分明是他十岁时的手掌。莫非,他现在是十岁的样子? 恍惚之间,那最后一丝清醒也渐渐淡了。这里是他的家,有着小棠、哥哥的地方。 年幼的小棠神‘色’焦急地跑来,身上的‘侍’‘女’服有些不太合身,歪歪扭扭的。她顾不上这些,道:“少爷,你还在发什么愣啊?快跟我过去,大事不好了!” 他并没有回过神来,看到仅仅比他矮了半头的小棠,他终于确定自己真的是十岁……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是被轮回记忆冲昏了头?他站在这里发什么呆?似乎……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很重要的事,但是……想不起来了……他好像忘了什么…… 他跟着小棠走到书房,这原本是父亲办公议事的地方。他心中不解,找他的不是哥哥吗?为什么要来父亲的地方?父亲现在应该在朝政吧! 小棠留在‘门’外回避,他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他的哥哥天辰正站在书桌旁看信。天辰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看到信的内容。 天辰叫他前来,却没有开口说话。天澜等了一会儿,奇怪地问:“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天辰将手中的信纸丢过来,道:“你看吧。”他的声音并不平静,似乎在强压着即将爆发的情感。 天澜展开信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长相思兮,长相思已。”这字迹浑厚有力,分明是他父亲的亲笔。但是,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天辰说道:“父亲他……从昨天开始失踪了……” “怎么会?这是为什么?”他吃惊道。十岁的他已经有了数十世的轮回记忆,觅尽人生百态。虽然父亲平时对他很冷漠,但是略懂人情的他并不在意,相反还极为重视自己仅有的亲人。他懂得这世上能真心待他的唯有至亲,这是数十世中血的教训 天辰倏然一拳狠狠击在书桌上,书桌顿时应声而碎,木块木片撒了满地。天澜心中一惊,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