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门口,狐小青扯了扯叶凡的袖子,恍惚道:“师父,这位姐姐好厉害啊,当着她的面,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呢....” 叶凡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有了这般境地,一定要时刻记得,不可目中无人,恃强凌弱,知道吗?” 小狐狸使劲点头,随后面色有些犹豫,突然问道:“青鸾姐,还有师娘,还有这位红头发的漂亮姐姐,师父,讨三个老婆,你可真是花心哩。” 叶凡刚要跨过门槛,一个踉跄。 他赶紧转过身,给小狐狸敲了一个板栗,瞪眼道:“瞎说什么。” 小狐狸捂着脑袋,委屈说道:“师父就是花心哩,有了师娘还有青鸾姐,又带回来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姐姐,要是师娘知道师父在外边有这么多红颜知己,看师父到时候咋办!” 叶凡铁青着脸,两手掐起小狐狸的两边脸颊,狐小青垫着脚跟,咿咿呀呀乱叫,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终于含糊不清的开口求饶,叶凡这才松手,饶了她一次。 小狐狸揉着有些肿胀的两颊,心里恨恨的想着,到时候见着了师娘,看我不打小报告去。 叶凡独自走进院中,四下扫视了一圈,突然想到,她已经不在了。 他搬了条椅子,坐在小巷门口,怔怔的望向远处夕阳。 小狐狸蹑手蹑脚走到了叶凡身后,看到这一幕,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没去打扰。 她坐在小屋里,双手托着腮帮,觉得有些伤感。 伤感的原因有三个,第一嘛,是因为青鸾姐不知去哪了,也没告诉她一声,二是因为那个掉在了地上的肉包子。 还有就是,她莫名有种感觉,师父其实是有些不舍的。 她从怀里拿出那张略有褶皱的清心符,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师父身上有种香味,她只要闻一闻,就会感到莫名的心安。 ...... ...... 当那把铁布长剑消失在圣水秘境上方后,时间终于开始流逝起来。 只是除了叶凡小狐狸之外,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微妙。 片刻之后,这座天下的聪明人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古怪了。 站在凉州城城墙之上的丁仲,没觉得有太大意外,本就是行踪不定的天外仙人,突然消失不见也算正常,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好像那位姓白的年轻仙人,临走的时候,表情有些惊骇,或者说狰狞。 最呆若木鸡的,自然是千锋岭山脚下的一票江湖高手,身披大幡的周戒揉了揉眼睛,袁成山呢?人呢?还有那个漂亮小妞,咋都突然不见了? 怀抱琵琶的陈碧落率先回过神来,镇定说道:“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已经回到了天外。” 苏亦喧想了想,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话音未落,周戒便指向不远处惊呼道:“庙!山顶上好像有座庙!” 陈碧落转头望去,原本被一道白色屏障紧紧罩住的山头,露出了原本模样,定睛一看,果然如周戒所说,山头之上,隐约可见一座庙宇。 在短暂的惊喜之后,陈碧落心下一紧,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苏亦喧,你!你敢!” 周戒的胸口,钻出一只浑圆剔透的手掌,散发出淡淡云雾。 “哧。” 苏亦喧将手掌抽出,全然不在意自己脚下正不断哀嚎抽搐的周戒,视若无睹的将手掌上的血水擦拭干净,望向不远处的陈碧落。 “你是想被我打死,还是就此离开,自己选。” 陈碧落并没有质问苏亦喧的卑鄙出手,也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只是将怀中的琵琶紧了紧,满眼凝重的看向苏亦喧。 苏亦喧似是知道陈碧落的选择,并没有再次开口询问,往前重重踏出一步,一掌拍下。 眼中似有一道绝不是人间能有的冷漠。 陈碧落玉手横扫,飞快的弹着琵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真是不让人有片刻安生。 ...... ...... 紫来州与中州的交界海域上,有两人漂浮于海面,相对而立。 其中一位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厉声道:“手伸出来!” 对面那位腰挂长剑的黑衣中年人,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掌,动也不动。 读书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手拿戒尺狠狠打在那人手掌上,似犹不解气,戒尺一下接着一下,就连两人身下的浪潮声,都被戒尺击打手掌的“啪啪”声盖了过去。 “不省心的东西,你跟你师兄那些破事我都懒得提,一提我更是来气!放着书不读,练剑练剑,你练明白了你就练剑!知不知道,在你沾沾自喜,以为无所谓的时候,叶凡就被你害了两次,一次是你冒冒失失就让宗门里的人去找你小师弟,一次是气息被你牵引,差点就暴露了那把剑的身份!你知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白選!白家那个老不死的!一个三劫不朽境!你小师弟现在才是个五境剑修,连五行物都还没炼一个,就这么被人堵在里面,要是池也再晚来一会儿,你小师弟就要死在里面,连白生死都救不回来的那种,你知不知道!”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却简直就是暴跳如雷,怒发冲冠,火冒三丈! 而那名黑衣中年人也站着不动,任由那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中年人,一次次把戒尺抽打在自己手掌上。 读书人一边打一边骂道:“你柳剑真是好得意,好潇洒啊!拎着把剑上虚境里就万事不理了你,是不是等你先生,等你小师弟全死干净了,你才能上点心!” 柳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欠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气,这么不顾形象不顾修养破口大骂的先生。 哪怕是千年以前,为了铸天下五座大岳而自囚于太虚境时,先生依旧温婉如玉,如沐春风,半点不嫌苦。 哪怕神魂被一次次打烂,恢复,又撕裂。 先生依旧无所谓,还是没有半句怨言。 柳剑神情不变,开口问道:“先生,弟子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我是你先生了是不是?还有脸问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读书人将戒尺用力一拍,指向紫来州,喝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柳剑轻点下头,“嗯”了一声。 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往南方而去。 一身惊天剑意毫不掩饰,将天空中的云层与身下大海分成两边,久久不散。 ...... ...... 净水国十三重楼的天幕穹顶,一人一妖站于其上,俯瞰人间。 鱼遥为面前的白袍男子披上一件大氅,柔声道:“池爷,鱼遥本不该多问,可为何那一剑您手下留情了?传闻中您做生意可从来不会缺斤少两,为何独独对那位天君大人网开一面?” 白袍男子大袖轻摇,缓缓说道:“与那人说定的是,我会对他出全力一剑,那一剑的确是我倾力所为,并不算毁约。只不过中途将那一剑的绝大多数威力散到了虚境中而已。” 鱼遥捂嘴娇笑道:“池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白袍男子摇摇头,“向白可伤不可死,以如今局势来看,鸿蒙天下五座大岳,昆仑,瀛壶,南恒,齐云,青城,已经是众矢之的。我留他一命,以大局来看,很有必要。” 鱼遥不敢妄言,便只好闷不做声,点头答应。 过了许久,白袍男子突然问道:“妖族妖修,修至六境即可言人语,一些天赋异禀的大妖之后、神兽之属更是出生便可,你的口音是在哪儿学的?” 鱼遥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老实回道:“像鱼遥这般的妖族,自出生起便可言人语,都是靠父母遗传而来的记忆学习的。池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白袍人双手负后,若有所思,随后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口音的缘故,没事了。” 鱼遥听的云里雾里,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池爷好像有些奇怪。 就在此时,鱼遥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随后便是羞红了脸,看也不敢看身前的那位英俊男子。 原来,在永恒海域之时,自己被面前这人一剑打得心服口服,自愿当他身边的一位随侍丫鬟,当时浪潮太大,她又不敢使用神通术法探听,隐隐约约之下,以为那人要自己称呼他为池爷。 现在想来,那句话应该是,“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池也。” ...... ...... 池柳山庄这边。 柳修杰已经清醒过来,身体已无大碍,除了自家请来的高人用药疗伤培元固本,叶凡留下的那几瓶丹药也是帮了大忙,不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要在床上干躺几天。 柳修杰没有自暴自弃,寻死觅活什么的,虽然言语不多,但看得出来神色还算轻松,偶尔自己的老朋友,或是儿子来屋子坐一会儿的时候,还会笑着与那人聊几句。 听说叶凡不知所踪,大概才是老人最近唯一的坏心情来源。 这天黄昏,柳修杰到了前边山庄门口坐着。 院子里,一路小跑过来的柳城源,着急忙慌道:“爹,你咋又跑这儿来了,身子受得了受不了?” 柳修杰没转头,也没说话,只是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他看着边上空荡荡的右手,除了有些不习惯,其他倒也还好。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喽。 突然,柳修杰望向不远处的千锋岭,神情有些古怪。 “爹,你咋了?” “别出声,好像有什么动静。”柳修杰挥手制止道。 柳城源立马住嘴,闭口不言。 柳修杰修为大损,加上年纪大了,又有伤在身,听力自是不及从前。 但当他侧耳倾听的时候,一道若隐若现的轰鸣声传入他的耳中,过了片刻便是清晰可闻。 柳修杰一拍大腿,叫道:“坏了,出大事了!” 柳城源往前踏出一步,问道:“爹,又出啥事了?” 柳修杰慌忙起身,思索片刻对着柳城源说道:“你赶紧派两个人到凉州城,去朱家酒楼.......算了,别人去我不放心,我亲自去,你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进城,越快越好。” “爹,您的身子?” 柳修杰猛然转头,瞪眼道:“都啥时候了,还惦记一个我一个糟老头子,快点!” 柳城源见父亲不像在开玩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答应了一声立马着手准备去了。 柳修杰望向远方的凉州城,目中隐有不安,在心中祈祷着:“凡小子,现在也就你能处理这事了,千万让我找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