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若是真有那一天,我抹了脖子跟你去。只是我年长了你六岁,怕是要先去奈何桥上等你了。” “怎能这么说?我若去了,你必随我,你若去了,我怎可独活?然后下辈子我就要年长你六岁,从小护着你,不让你吃苦受累,等你长大了,立刻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 “……”听薛怀瑞这么说,吴笑烟却反而抬起头,一把将他推开了。 “怎么了?”薛怀瑞很是惊讶的发现,吴笑烟竟然是生气了。他有记忆以来,吴笑烟生过他的气吗?即便当年强求了吴笑烟做妾,她也并没如何恼怒,生气到着相这可真是头一遭了! “我自然是欢喜你我生死不离,但若真个轮回转世,谁还记得上半辈子是怎么样的?我跟你要好就好在这一辈子,便是死了,也只愿意和你做个鬼夫妻,我不稀罕下辈子什么八抬大轿。” “我的错!我的错!笑烟莫恼!”薛怀瑞连连告饶,可他却是笑得牙花子都瞧得分明了,“对!笑烟说得对!我们便是死了也是做一对鬼夫妻,不能今生相守,宁愿魂飞魄散!” 吴笑烟这才笑了,搂着薛怀瑞与他吻在一处,滚进了炕里。 “笑烟……你现在……” “嘘……问过了大夫,无碍了……快来,我想你想的很……” “我只比你更想……” 流觞和赵嬷嬷原本是在外间守着,一听动静,两人相视一笑,立刻出去了。原本晌午这顿饭已经抬到门口了,这下干脆又抬回去了,倒是便宜了仆役们。不过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仆役们基本上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饭刚搬回去,紫阳过来了,说是钱总管一瘸一拐的来了。 大都督府里的侍卫,都是薛怀瑞从军中带过来了,还有些并不卖身的杂役都是因伤无法再上阵,又或者是死难将士的家属。这大都督府里是半军法治府,打鸿宝军棍的更都是实诚人,半点都没留情面。 幸亏鸿宝也是个练家子,要是身体孱弱一点的,三十军棍怕不是就得死在当场了。 “钱总管,您怎么又来了?” “姐姐这语气,忒怪了。姐姐放心,我今日不是来找打的。其实也没大事,不就是前边整理行李,有些得问过大都督。” 流觞一听松了一口气:“我也这么想呢,毕竟我家夫人可没有第二把刀了。”又想这鸿宝这样过来,该是为了在大都督面前显显自己中心办事,毕竟之前那疏忽,可得尽量想办法找补回来。 不过,流觞这也是有底气,寻常的丫鬟谁敢跟鸿宝这样说话啊。鸿宝虽也是仆,但县官不如现管啊。 鸿宝笑呵呵的,这位大丫鬟是不会嫁出去的,那说不好有朝一日,部分内宅的事情就要交在她手里了。便如那衍国公府的孙从喜大总管,也是通过各个院子的管事嬷嬷掌控全局的,毕竟男女有别。 所以,鸿宝也乐得与流觞说话,显得亲近啊。 “看姐姐这样子,现在是不方便?” “是不方便,钱哥哥且进院子来,到厢房里歇歇脚吧。” “不了,反正我这也不是急事,回来再说吧。” “要不我让人搬一把椅子来,垫着厚厚的垫子,哥哥且坐一会。”流觞刚才也只是客气,她同样明白鸿宝可是个仔细人,这挨了三十军棍之后,怕是还得加个更字。这院子,他是不会进来的。 鸿宝有点犹豫,他坐在闲云雅居的大门口实在不好看,可是吧,他这一瘸一拐的过来,再一瘸一拐的回去,然后一会再一瘸一拐的回来?就是想想,他都觉得伤口越发的疼了。 “前头有个凉亭,我就去那边等一会吧。” “我这里也没个小厮,否则我便让他搀着哥哥过去了。” “不碍的,不碍的。”鸿宝连忙摆手,他可不就是故意的不带小厮吗。一则大都督不喜欢软人,他这挨了军棍还能爬起来可不是汉子吗。另外,这可是大都督罚他的,他若是借着刑伤做起来老爷来,那下回就不是三十军棍,是三百了——直接去阎王爷那当总管了。不过这回虽然是白来一趟,但他也是吃了教训长记性,下回若是没有急事,他可是得打听清楚了大都督是不是方便再来。 鸿宝一步一停的朝着凉亭挪过去了,没走两步身后便跟了个提着食盒,拿着个软垫的小丫鬟,正是吴笑烟院子里的迎春。 话说,四个大丫鬟,如今只有冬青得了脸面,原本那翠竹因为头一天对着薛怀瑞眼睛里带出来了不该带的,因此立刻就被流觞调出去了。其余两个大丫鬟怕是也有点问题,到如今是很少见得她们做正事了。 反而到是四个小丫鬟,大概是因着年纪小,还没起那方面的心思,因此到是都乖巧得很。 如今这不就是被流觞一个个提出来做事了吗。 鸿宝就被这小丫鬟偶尔搀扶着一把,总算是挪到了凉亭。他也不坐下,垫了垫子碰了蹭了一样疼,还不如站着。他就拿肩膀靠着柱子,闭眼养神。迎春把食盒在石桌上打开了,原来是一壶茶并两碟子点心。知道鸿宝身上的伤,因此点心都是微甜的,也并无什么发物。 鸿宝闻见香味睁开了眼,原来是迎春端着一杯热茶过来了,只见茶水却是泡了红枣的花茶。 “你也别伺候我了,自己坐下吃点吧。”鸿宝喝了一口茶水,热烫热烫的,只觉得舒服多了,对迎春摆摆手。 迎春性子有点怯懦,听鸿宝这么说,却是摇了摇头,把茶壶放下后,老老实实低头站着。 鸿宝心说,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丫鬟,这也就是在大都督府吴夫人院子里的,若是其他院子,这种性子的早八百辈子就被挤兑死了。 “哟!这不是鸿宝哥哥吗?”他这刚想着,就听见有个娇嗲嗲的女声。 鸿宝听着这声音,就觉得鸡皮疙瘩从后脑勺起到脚后跟。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太太那边的大丫鬟春霖。 “原来是春霖姐姐。”鸿宝招呼着,春霖和流觞都是姐姐,但是叫流觞姐姐,鸿宝还有几分真心,叫春霖就不情不愿多了。 “哪里当得鸿宝哥哥这一声?却说哥哥,你怎么在这僻静地方一个人站着?哟?原来这还有个小妹妹呢。妹妹看着面善,该是吴姨娘院子里的吧?” 鸿宝的脸顿时拉下来了,有这么说话的吗?前后句连起来,怎么听着就像是说鸿宝在这跟人幽会通奸似的。 迎春也听出来了,小姑娘本来就胆小,被这么一说,吓得脸上都没血色了,眼圈却反而红了。 看着两人的表情,春霖拍了一下自己的唇:“哟!瞧我这笨口拙舌的!” 春霖也是暗恨自己嘴上没把门的,可谁让孙嬛阴阳怪气的呢。作为孙嬛的身边人,她到是没被罚了跪去,可受的委屈也不小。刚才薛怀瑞一走,可不是又拿她来撒气吗?孙嬛肚子里有气,她的气却也不少,可不就跟个炮仗一样,有点事就一点就着吗。 “我就不在这讨人嫌了,鸿宝哥哥你且坐着啊。”本来是想来套套话的,事情这一弄却是别想了。 春霖走出老远,却对着凉亭扭头“呸!”了一声:“值得什么?要不了多久这院子就都归太太管了!”可话虽然这么说,再走出几步,春霖自己就蔫了,“这院子,就是太太做主了,可人都不在了……哎?若是能污了吴笑烟的名声……” 春霖眼睛一亮,脚步顿时加快了几分。 刚才孙嬛掀飞了药碗,现在倒是老实喝药了。 春霖看着孙嬛喝完了药,接过药碗,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太太,奴婢刚才去后边园子里给您找花,没想到半路上看见钱总管在凉亭里站着,有个吴氏的小丫鬟在一边伺候着,端茶倒水的,好不殷勤。” 孙嬛睁开眼:“钱鸿宝惯会踩高捧低的,吴氏院子里的也都是会看脸色的,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太太……奴婢刚回来的时候,想了个法子……” 孙嬛没说话,秦嬷嬷却冷哼一声:“你这丫头,难不成是想去坏吴氏的名声?” 春霖见被说中了,也不再扮神秘:“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大都督回心转意,回到太太身边,又能随意处置那吴氏,哪里不好?” “恶了她的名声,总得有个下家,你莫不是要将钱鸿宝当下家?要是真如此,那可是笑死我了。” “嬷嬷不想着帮太太分忧,我想了法子却又让你奚落,嬷嬷到底是哪边的?!” “你倒是牙尖嘴利。” “别说了!”孙嬛怒喝一声,“你也是个蠢的。” 她头一句说的是两个人,第二句就是单指春霖了。 “在大都督面前,哪里是让他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吴氏偷人的?那若要用你这个法子,就要先闹腾到府外头去,真到了那般地步,你以为我就有的了好吗?即便闹倒了吴氏,治家不严让个妾爬到头上去,我也是成了笑柄!且到时候,大都督失了他的心肝肉,名声又受了无损,怕不是也要生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