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作为过来人,为父必须提醒你啊,小祝那丫头长得美,性格又格外有趣,你喜欢,别的男人见了必然也会动心,你可得看紧点儿啊。回头让哪个凡间的樵夫把她给拐走了,你就该欲哭无泪喽。” 辰良心里一紧。 想起上次小师妹颈间隐隐约约的红绳,还有她那明显的小儿女动情之态。 人见人爱的华予妹妹啊,性子偏偏还那么单纯,稍微有人对她好一点,她就觉得人家是举世无双的大好人,可千万别被几块糖骗走了啊,千万别对哪个大灰狼以身相许了呀! 天帝压低嗓音:“为父再跟你交个底儿吧,当初我之所以派她去天下第一山出任山鬼,还不是因为她跟你的这层关系?天下第一山是个大热门,人人都想往那儿挤,我把她派到大地方,她的仙籍升得才快呀。不然以她的资历,也就够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沟沟驻守的份儿。” 天庭跟人间一样,偶尔也搞搞裙带关系。 辰良再次替祝华予谢过父王。 “对了,那丫头在凡间的历练还有几年来着?” “四年。” “那四年期满赶紧的,让她回来,可别节外生枝。行了不说了,老子再去瑶池转转哈,看看新桃子结出来没,长得也忒慢了!要是有个东西能让桃子保存得久一点久好了!” 天帝去看望他心爱的蟠桃了,辰良也一刻不愿等,立即动身去往凡间去看自己心爱的。 他不断告诫自己,待会儿见到小师妹,我一定不要板着脸,那样的确太无趣了,再吓着她。 刚离开天庭没几步,辰良又折返了回来。 有一阵子没去看她了,不好空手。他知道她喜欢什么。 辰良回到梨花大道,广袖一挥,万千梨花飘若雪,最是多情时节,他抻开袖子兜了许多。 转眼,枝头就又绽放出更多。说明辰良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因为这梨花是由心而生的。 辰良钻进天庭御膳房里一通忙乎,只听锅碗瓢盆叮铃当啷。 出来的时候,他左手提着一个素油纸包,右手拎一只精美的木盒。 纸包里是天庭特供梨花膏,盒子里是一个银白相间的流线型玉瓶,盛着天庭限量供应特级梨花酿,外带两支配套的玉杯。 这是小师妹在天庭是最喜欢吃的喝的东西,应该多少能缓解她的思乡之情吧。 然而,他的小师妹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思乡。 满心积满思念的辰良,一靠近云容山就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熟悉而又不熟悉的笑声。 熟悉,是因为那确是小师妹的声音;不熟悉,是因为她从未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开心过。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辰良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他的功力比祝华予高太多,因而可以轻而易举不动声色地克服她设下的结界,如入无人之境。 只见山鬼轻盈的身姿在郁郁葱葱的竹林间穿梭,欢笑声撒了一路。 一个身材魁梧的凡间男子,轻功不凡,脚下生风,跟她追逐嬉戏。终于追上了,男子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祝华予的白裙飘散开来,恰似一朵盛开的梨花。 她双手搂着那男人的脖子,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含情对视,俨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赤豹跟小狸分别走在他们的两边。尤其是小狸,好像特别喜欢那个男人,没事就在他腿上蹭啊蹭,亲热着呢! 辰良耳边轰然响起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碎成了渣渣。 那是他的心。 一瞬间,他突然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像掉进了漆黑无底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为他的爱,被判了死刑。 男人把小师妹放下来,又意犹未尽地吻了一下她光洁如玉的额头,还是不过瘾,又吻了一下,再吻一下。 小师妹幸福地笑着,眼睛弯成了熟悉的小月亮。 不久,她坐到案前。 ***在她身后,两手越过她撑在案上,整个覆盖住她娇小的身体。 他俩就以这样的姿势共读一卷兵书,不时耳语两句,看起来分外协调,分外投机。 以辰良的功力,若想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不成问题。 但此时此刻,除了自己内心破碎的声音,其它的,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眼见为实,原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深受刺激的辰良不忍再看,掉头就走,也怕万一被他们二人发现之后,自己难免失态。 当众失态对辰良来说,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这一点跟天帝很像。尤其是在情敌面前失态,那就更可怕了。 在这一点上,公子兰台倒是个例外。为了宏伟的理想,他就毫不在意当众丢脸。 在天庭众仙的印象当中,辰良是个能担大任的人。他永远温文尔雅,永远四平八稳,永远不会冲动,永远不会失了风度。 但岂知,那只是还没有人碰触他的逆鳞而已。 一沾上小师妹的边儿,他就不淡定、不稳重了,跟一个乳臭未干、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没任何区别。 辛辛苦苦修炼了千年的心境,竟被打乱得如龙卷风过境后一般,但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逃也似地离开了云容山,他像片风中飘零的树叶无目的地游逛,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小师妹的笑容。 那是怎样一种笑啊!比平时更加灿烂,也更加温柔,更加余韵悠长。 她就从来没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 她对自己,就像自己对父王一样,大多数时候恭恭敬敬,谨守礼仪,有事说事,没事再会。应该说还不如对父王呢,因为她至少还跟父王讲过脑筋急转弯。 相形之下,辰良懂了。 她对自己根本就没有爱。有的,只是师兄妹之间的长幼之分! 忽然,他已经很痛的心又狠狠痛了一把。 原来是他刚刚想起,小师妹怕是终究难逃天火焚心之刑,而且执行的人偏偏还将是自己...... 山鬼送公子兰台离开时,忽听树丛那边传来一阵稚嫩的歌声,是两个山民小孩儿边走边拍着手唱: “太阳对我眨眼睛/ 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 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大王叫我来巡山/ 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 敲起我的锣/ 生活充满节奏感......” “扑哧,”山鬼笑弯了眼睛,“这是谁写的歌,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兰台望着她:“你是不粘人的小妖精?” “我粘人吗?” “我倒希望你再粘人一点!” 人有时候真奇怪。兰台明明不舍得看到她流泪,但又隐隐希望看到她泪如雨下地挽留自己不要走,好像那样才更能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似的。 山鬼轻巧地跳到他宽阔的背上:“那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分别的地方,予儿都粘着公子。” 按理说,她这么一丁点体重跟没有差不多,但感受着她的吹气如兰,感受着背上的温暖,兰台忽然不会走道了。 忽然,山鬼发现路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摆着一个大盒子和一个油纸包。 这包装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打开一看,是自己喜欢吃的天庭梨花膏,还有好喝的梨花酿!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 想来想去,一定是天庭有人来过。可为什么没现身呢? 再看看油纸包的绑法和那熟悉的金丝线,她明白了,定是辰良师兄。 以他的功力,可以轻而易举破了自己的结界,一定是他看到自己跟公子在一起,才气愤地扔下东西离开的。 自己知法犯法给他惹麻烦,他当然会生气喽。 心里惴惴不安。 兰台问,这些东西是谁的? 山鬼收起忧虑,快活地说:“是天庭那边送来的,不如我们一起享用。予儿吃了公子带的那么多凡间美食,也该请你尝尝我们天庭的美味啦。” 山鬼的原则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天要是待会儿塌下来就待会儿再着急呗,美食当前,不可辜负呦。 特别是梨花膏,趁新鲜最好吃了。一想到那入口即化的甜糯感觉,她眼睛里就噌噌噌地冒小星星。 霍兰台想,她们天庭的礼仪还挺大气的哈。东西不必交到本人手上,搁附近就行?连个签收的也没有。 所以这块大石头,差不多起了一个传达室或者前台的作用。 “既然是娘家人来看你,为什么不跟你见个面呢?难道是因为我在这里不方便?” “天庭有天庭的规矩,不希望跟凡人走得太近。” “下场呢?” 兰台一阵见血抓住了主要矛盾,貌似很懂行地问。 “予儿都已经跟公子走得那么近了,还管什么下场呐?” 山鬼既不想对他撒谎,又不想提天火焚心的事。她更不想告诉他,王于天下者可半列仙班。 如果他真能一统天下,他们两个人就能不受任何责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但真要那样的话,必然发动战争无数,老百姓就太可怜了。 所以她宁可将来去承受天火焚心之痛。而此刻,享受当下不好吗? “当然要管!”兰台却认真地说,“我不能害了你,有什么后果,我帮你担着!” 山鬼感动地吸了吸鼻子:“估计后果就是——你会天天跑来找我蹭梨花酿!” 这回终于该她请他吃东西了,她笑着打开盒子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