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芙雅给大房的敏姐儿送了块布料做新裳,大奶奶温氏便回了一柄双面绣的猫戏蝴蝶团扇。 团扇上的猫儿毛绒绒的栩栩如生!谢芙雅是个爱猫的,自是很喜欢这柄团扇。 蔡玉蓉得了布料后便急吼吼地招来云芝楼的裁缝给自己量身赶做衣裳,还不忘向大房的大姑娘蔡玉珍和五房的三姑娘蔡玉凤炫耀一下自己从谢芙雅那儿得来的布料。 大姑娘蔡玉珍看了布料夸赞两句便没多说什么,三姑娘蔡玉凤也只是笑嘻嘻说这两块布料做衣裳正适合蔡玉蓉,旁的也没说。本等着堂姐妹眼红泛酸的蔡玉蓉不禁有些失望,心里却认为堂姐妹定是妒嫉自己的,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老太太陈氏得知了此事,便把大太太叫去说道了几句。无非是太后寿宴上,府中姑娘若是穿新衣便都穿新的,没得一个穿新、其他两个穿旧的道理,这样岂不惹人道闲话云云。 大太太应说五月下旬订做的新夏裳前两日刚送来,原是打算让三位姑娘穿着新做好的夏裳去参加太后寿宴的。想是蓉丫头得了新布料欢喜,便又裁了新衣。而且蔡玉蓉裁衣的钱是二太太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出,也不走公中的帐。 老太太才不管谁掏钱做新衣,反正有一房的姑娘做了新衣,她亲孙女蔡玉凤也必须做上一套才行! 大太太不愿和老太太蛮缠,便应下立即叫金缕阁的裁缝过府来再给三位姑娘补套新裳,老太太这才满意。 谢芙雅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勾唇哼笑。 老陈氏叫大太太给蔡玉凤补套新衣裳固然是因为疼亲孙女,若深想一些,何尝又不是在挑拨大房与二房的关系! 不过成义伯府里各房越是相斗不合、越是可了谢芙雅的心,也不枉她将两块好料子送了白眼儿狼,倒起了些作用。 被骆妈妈送去驸马府给谢倬当小厮的罗长寿托人送来了信,谢芙雅认真看过后皱起了眉头。 骆妈妈办事利索,将双生子中的弟弟罗长寿送到驸马府后一直等到大爷谢倬回府,亲自将谢芙雅的话带到,得了谢倬愿意留下人的准话儿后方回庄子上去。 罗长寿信中说:谢倬对妹妹送他一个小厮并未多想,照旧是整日早出晚归地与京中几个勋贵府上的纨绔们耍乐。前日谢倬和那帮纨绔在京河伎舫上玩投壶做赌,巧遇梁王府的四爷和鲁国公世子,结果鲁国公世子程淞投壶得胜赢了彩头,谢倬气不过约其改日再赌别的,程淞欣然应下。安阳公主从太子殿下那里给谢倬讨了个督工的差事,但谢倬并不是十分想做,迟迟不肯去领这差事。 谢芙雅心念快速的转动着:朝堂上各派各党分立、从来没有一团和气的时候!大家都想为自己这一派争多些利益,常常是互相拉踩、或是结成临时联盟攻击一派。各府的交际也往往与朝堂差不多,亲近的、疏远的都有些说道。 鲁国公世子与梁王嫡子同游,是交好、还是普通的结伴出游?若是交好,那是不是意味着鲁国公是梁王舅舅那边的人?上一世太子被废、梁王上位之时她正缠绵病榻,蔡家人更是事事瞒她,外面的风云变化她全然不知! 不过,程淞那厮是个短命的,他今年十月随军出征西关驱逐胡虏,十二月底便传来他中了胡人计谋受困雪山遇难而亡的消息…… 程淞如何她不管,自家哥哥成不成器才是当前大事! 回想起上一世自己身亡之后的八月十五,哥哥谢倬提着双兔灯来成义伯府门前叫骂的情景,谢芙雅便有些鼻酸。这个哥哥虽纨绔了些,但对她与姐姐谢芙晴却是十分维护的。特别是对她这个妹妹,那样一个任性不羁的爷们儿,被她揪着耳朵打骂也只是嘻嘻笑着说“妹妹这母大虫的性子妹夫可怎么受得了”。 谢芙雅决定去找哥哥谢倬好好“聊聊”!大不了他应了差事,她给找几个得用的人辅佐谢倬,三五天过去装样子看一看修葺进度便是!这倒比谢倬糊里糊涂指手划脚办错事强上许多! 心意一定,谢芙雅便命婢女如意去问送信的小子:罗长寿可说了谢倬今日去哪里作耍? 很快如意便问完回来,“回奶奶话,那送信的小子说罗长寿是告诉他今儿倬大爷去哪儿了,说是到西郊与人赛马。” 西郊赛马?谢芙雅起身道:“如诗,更衣!” “奶奶这是……”如诗边上前服侍边疑惑地问道,“奶奶这是打算去找倬大爷?” “是。”谢芙雅坐在梳妆镜前吩咐道,“将头发束得简单些,再带上我的骑装。” 如诗听了转身告诉如意骑装放在何处,然后快速地给谢芙雅拢发。 西郊有个马苑,京中很多勋贵府上都在那里养着好马,以备赛马或打马球时骑乘。 大魏民风较为开放,对女子束缚并不十分严苛,贵女之中会骑马、打马球者亦不在少数。谢芙雅十一岁学会了骑马,还会打几杆马球。因她身体弱,安阳公主怕出事,便不让她再打马球,但骑术却是一直未曾荒废。 收拾停当,谢芙雅正准备出门,外面便传来丫头喊“五太太来啦”的请安声。 五太太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谢芙雅轻拧眉头。 “哎哟,我来得不是时候,山哥儿媳妇这是要出门?”五太太被请进屋里,看到谢芙雅一身利落打扮愣了一下。 谢芙雅福了一礼后淡笑地道:“五婶儿过来可是有事?” 五太太打量了一番谢芙雅,心中暗悔当初没抢在二房前面将这个媳妇说给儿子!不然,何需现在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个晚辈! “山哥儿媳妇,之前跟你说的太子殿下那边儿的差事……”五太太试探地看着谢芙雅,“我听说工部那边儿已经开始招募工匠了,这管事儿的差事怕是也都定好人选了吧?” 谢芙雅急着去找谢倬就是为了这督工之事,见五太太一副希冀的模样心里就烦! “五婶儿莫急,有了消息我自然是会告诉您的。”谢芙雅道,“现下我有事要出去,不能与五婶儿多聊了。” 说着,谢芙雅便往屋外走。 主人都要出去了,五太太这个客人自然不好留在人家屋子里不走。即使心中暗骂谢芙雅目中无长辈,但面上却还是陪着笑地问谢芙雅去哪儿。 谢芙雅也不隐瞒,直言自己要去西郊找哥哥谢倬,问一问太子安排差事的事。 五太太一听,以为谢芙雅是帮蔡三爷问的,连忙不再纠缠多问,还一路送到角门口看着谢芙雅登上马车。 谢芙雅催着车夫快些,一刻多钟就到了西郊马苑。 下了马车,谢芙雅就听到阵阵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举目望去,只见木栏圈起来的马场里有两匹马在腾跃,蹄下尘土飞扬!围栏外站着一些人,或嘻嘻说笑、或振臂呼叫。 “奶奶,倬大爷会不会在那儿。”如诗道。 “走,过去看看!”谢芙雅一提罗裙、露出掩在裙下的红色羊皮软靴,大步地朝围栏走去。 离围栏越近气味越是不好,如诗皱眉用帕子掩住口鼻,转头却见自家主子仿佛没闻到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围栏旁的人只顾着看场内驯马的激烈场面,无人注意到后面走来两位娇俏的小娘子。 “好样的!程子誉!就这样夹紧马腹、抓紧马鬃!”一个衣袍下摆掀起一角塞进腰带里的男子挥着手臂高呼,“别掉下来!谢家那软蛋的人要坚持不住了!” 程子誉?谢家软蛋? 谢芙雅的柳眉挑了挑,视线投向马场内。 只见围栏内有四匹马,两黑一白一栗。一匹黑马和一匹栗马的马背上无人,两匹马儿正悠闲地在围栏内吃着草。另外一匹黑马和一匹白马狂躁地甩头尥蹄,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来! 白马上的人一身鲜红衣袍,长发未梳成髻、以发带束在身后。他上身挺拔地坐在马背上,结实有力的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腹、双手抓着马鬃,任由马儿跳跃尥蹄,他也是稳如泰山地不摇不晃! 反观黑马上的……少年便狼狈许多,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马颈上!双手虽也抓着马鬃,耐何双腿无力夹不紧马腹,黑马窜跳摆腚间少年几次险些摔下马来! “长寿?”谢芙雅惊呼。 黑马背上那少年不正是她送去给哥哥当贴身小厮的罗长寿吗?谢倬怎么让个孩子去驯马! “咦?哪里来的小娘子?”围观的人中有人听到谢芙雅的声音,转头一看便眼睛一亮。 其他人也闻声转头,看到貌美佳人蹙眉凝目的样子皆是惊艳不已。 “妹妹?”人群中走出一身穿烟紫圆领缺胯袍、头束银环冠的年青人,他一脸惊喜地看着谢芙雅,“妹妹莫不是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这人正是安阳公主与谢驸马之子谢倬,今年十九岁。 谢倬长相随了谢家人,眉清目秀、身材瘦削且高。若他不说话、不动作,只那般静静地站着,不知根底的人怕是要道一声“好个翩翩佳公子”! “我听闻哥哥来西郊赛马,想来为哥哥助阵呐喊。怎知来了却看到哥哥让个小子去驯马。”谢芙雅沉着绝美的小脸儿冷冷地道,“还听有人在那大喊‘谢家那软蛋的人要坚持不住了’?不知祖父与几位堂兄、堂弟听了会作何感想。” 方才喊出此话的男子不禁面上尴尬,摸了摸鼻子讪笑。 男子聚在一起戏耍作赌,难免说些互讽、贬踩的话,甚至还会说粗话。只是双方都是情绪高涨,不甚在意罢了。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突然,还在围观的人发出呼声! 谢芙雅心中一沉,快步扑到围栏旁向内看。 黑马上的罗长寿到底支撑不住摔了下来,黑马恨极了这想驯服自己的少年,咴咴儿叫着抬高前蹄便要踏踩少年! “罗长寿!滚!滚啊!”谢芙雅抓着木栏嘶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