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女子从来都是将事端挑起,再置身事外,息事宁人后再来打个圆场,漂亮离场。不聪明的女子多是将事端挑起,独身处风口浪尖,胜了得理不饶人,败了说自身孱弱,委实愚钝。 桃影奴是何等女子,不用多说?她的城府堪比九月天里云霄上的枯叶,飘零灵动,谁能知晓下一息会飘向何处?落地之前无人揣测它的位置。 川秋雨以伟岸的姿态接下了夏也天的鱼印一招,瞧热闹的人早已是不敢高声语,均是瞠目结舌的瞧着那豹身鹿头的飞廉,脊背发寒。夏也天惊疑了一瞬,陡然收起鱼印,翩然落地,落于川秋雨身前。川秋雨暗里唤了一声飞廉,飞廉消散,见夏也天似是瞧怪人一般的细细将川秋雨上下端详了个仔细。 “你那是甚?”夏也天忍不住问道。 夏也天脸色出了些许惊疑并无难看的神色,川秋雨浅道:“通灵小道罢了,你那鱼印是甚?”川秋雨才是不会告诉他这是含笑风传他的四鬼杀天术里头的飞廉术。 夏也天挥袖一笑:“川西凉,川师弟,川道友。有此胆量与本事,夏也天佩服。后日宗门大比我可瞧好你唷,届时你可要好生提升修为,可别再遇见我了,那时咱们再好生一争。对了,这青牛儿你取走罢,我本也无心吃它...” 不得不说夏也天还是有几分气度,若是常人器阁第一人今日竟让一七段中游的小子占了上风,怕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回场子。夏也天却可付之一笑,算之。 桃影奴迈着莲步行至川秋雨与夏也天身侧,酥笑:“我桃影奴相中的弟弟还真是了得哩,竟真接下了花榜佼佼者的一招,又令我刮目相看了几分,姐姐心头小鹿乱撞的紧哩。” 她又朝夏也天投去一媚,欠了一身:“夏师兄果真是器阁第一人,不光是修为高深,气度也是非凡。多谢今日夏师兄,手下留情,未将我这小弟弟给打伤了,给我九月阁留了几分薄面。” 虽说夏也天是个刚毅、不拘小节的人,可也不过是个十九二十来岁的少年,此间听这桃影奴的蜜言,他心头多少是有些舒缓的。 瞧他摆手一笑:“宗门大比,你若是胜出,有了争花榜的资格,我再寻你好生一战。” “今日到此为止,各位道友,来日再聚!”夏也天朝被山下众人唤了一声,遂是点空去了,点空之时,那方鱼印又是显出,不过此间却是九段上游施展而出,风云动,四方弄,气势凛人,凌云万物,川秋雨瞧的心头一寒,方才若是夏也天施出这般修为,这一招,他是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 桃影奴抬手舞袖道别了夏也天。“西凉呀西凉,你还瞒了姐姐多少事唷。” 篝火旁,北山草长。川秋雨领着青牛儿行在前头,桃影奴勾手在后头。川秋雨从未见过桃影奴这么多话,一路似个绵毛小猫一般,问个不停。川秋雨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可不敢对着桃影奴有过多的想法,那日药山他手杀二人他还是瞧在眼里。 “你这一身本事是与谁学的?” “望山集有你高人师傅么?” “你怎么不与我说话?” “你觉得我美么?” 桃影奴一路问了许多,川秋雨则是简单回了两句,言简意赅。 “无师自通。” “脸盲。” 川秋雨这是在说胡话,桃影奴怎会不知晓,不过瞧她面色不改,依旧春风带笑,轻轻拍打了川秋雨的肩头,她道:“弟弟,可是调皮哟。嘴上功夫可是不浅,就是不知用在别处可还是这般伶俐。” 川秋雨哪知这句话何意,可楼三千可是浑身一哆嗦,险些将手中梨花盏给打落在地,连道:“这女子路子才是野呐。” 含笑风不解其意,问:“何为用在别处?” 楼三千白他一眼:“你这千年的雏儿,自然是不懂其中的奥妙。” 桃影奴瞧见川秋雨面色不改,悄然掩面偷笑,她续道:“姐姐我从前何尝不是个碧玉小女,从白羊城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了白绫城,入这青城门。你可知姐姐为何不远千里来这青城门?” 川秋雨摇头寡言。 桃影奴续道:“世间登徒子十有八九,姐姐曾就遇见一位,那时姐姐不过盈盈十五,不知人心险恶,遇见了一男子,还当他是个冠玉男儿郎,谁知呐,竟是个跳梁之徒,将姐姐的心给伤透了。弟弟日后若是遇见一位名为宁建华的人,可是要小心呐,此人阴险唷。” 川秋雨眉头一吊:“与我说这些作甚?” 她笑:“自然是瞧弟弟手段独到,届时替我杀了他,那时姐姐夜里来给你暖被窝。” “遇不见他。”川秋雨头也不回的道。 川秋雨才是不会搭理桃影奴的这一套,这分明是拿他作杀人工具使唤了。堂堂男子怎能被一女子给使唤,不像话。 “再过几日四宗齐聚之时,弟弟你应会遇见他了。到了那时姐姐指给你看,你瞧见了也别作声,他人小气着哩,若是瞧我与你好了,到时指不定怎么为难你。”桃影奴自顾自道。 川秋雨脚步好快! 他并未直回青山药阁,而是先去了源朝酒家,于源朝门前道别了桃影奴。 千茶仍忙碌,未瞧见川秋雨进门来。倒是遇见了刚出门来的小玲,面色潮红,香汗淋漓,小手呼着小风,连道:“辣!” “川西凉,你也来啦。”川秋雨刚进门,小玲就唤道。 她忙的上前一步,余光却是瞧见了还未走远的桃影奴,桃影奴此间正回首朝她一笑。 小玲一怔。 “川西凉,你何时与她好上了。”小玲怯怯小声问了一句。川秋雨云里雾里,这青城门的姑娘怎都是这些模样,成日就是谁与谁好上了。川秋雨尴尬一笑:“路上遇见了,闲聊了几句。” 小玲面色狡黠,撇去川秋雨一眼,她道:“定是她勾引你,她就好这口,你可别上当了...川西凉你可别忘了,你前日才来我九月阁说亲的。” 川秋雨笑笑,进门去。千茶热情,笑呵呵的相迎,方才小玲的话她听见了,她道:“川小友,都讨亲了哩,讨的是谁家的姑娘唷。” 川秋雨汗颜,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其实他心头还是欢喜的,没表现出来,一副“闷骚”抓耳挠腮的模样。 楼三千笑骂:“真是痰盂盖子。” 含笑风凑过来,问:“何是痰盂盖子?” 楼三千只道两字:“闷骚。” 放牛娃点了二十碗清汤米线,回了青山。先是桃影奴一路相随,现是小玲跟着,这两女子无论气质或是面容都大相庭径,前者是春压一枝桃,后者则是梢上青梅小。 小玲一路说了许多桃影奴的小话,多数是向着沈寒烟。川秋雨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在耳中,并未作出评价,毕竟无论怎么说,就目前而言,他川秋雨还没有对这两位女子评头论足的资格。 一步上青山。 一步登药阁。 还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青丑正大发雷霆,路不可遏,其声响彻药阁:“器阁贪尘老头,气死我也,完全不将我药阁亲丑放在眼里,来日老夫定前去将他器阁给一把火烧了。明摆着欺我药阁无人!” 川秋雨进门,亲丑刚出门。 亲丑瞧见一身伤痕的青牛儿,火气又上,忙的振臂大呼:“贪尘老儿,你家徒儿可当真是欺我药阁无人!从今日起,你器阁的供丹减半,至满三年。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句话才真是“歹毒”,青丑若真是上门闹事,那也无妨,可这丹药减半才是大伤呐。 川秋雨面色一愣,心道:“青丑的手段真是独到呐。” 青丑一声高呼,是朝这青城门的器阁去的。器阁阁主贪尘正挑灯夜读古籍,听闻此声,眉头就是一皱,连连摇头,忙唤来下人,问起今日是何事又让这男人婆的亲丑又大动干戈,隔山喊话。 不得不说亲丑手段高明,器阁此间已是大乱,后日便是宗门大比,明日正是发丹日,正需丹药突破修为,青丑来了这么一出,谁人心不乱? 贪尘知晓事后,才是头大,知徒莫若师,夏也天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活脱脱一头倔驴,至今还未有谁能让他夏也天屈膝。 难办呐。 “亲丑阁主,万万使不得呐,器阁的气运强弱全靠着你青丑一人手中丹唷,方才我已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委实是我器阁的过错,不过无知者无罪呐,实在不知晓这生面孔的少年是你药阁的徒弟。”贪尘同时隔山喊话,态度诚恳。一旁的夏也天面色难看,贪尘朝他撇去一眼,小声道:“又在给你擦屁股,回头我得好生寻你伯伯说道说道,这丢去的面子得讨回来!” 青山之上的青丑闻言,面色才是缓和一些,却并未妥协:“哼!” 贪尘面色一愣,摇摇头,又道:“既然如次,我器阁也不是阁小气的人,隔日来我器阁挑上一件兵刃如何?器阁五层兵刃,任尔挑选。这丹药还是别断了罢...” “夏也天,我知晓你脾气倔,不过眼下你打伤了药阁的徒儿,他亲丑老儿寻上门了,你再听这器阁之中惶恐之声。你可去说道几句好话?让这亲丑消消气。” 夏也天冷哼一声,随机出声:“亲丑前辈,药阁新收两人,我夏也天极其欣赏,无论是放牛娃的刚毅或是川西凉的本事,我都喜欢。另替我转告川西凉,沈寒烟我与他公平竞争,届时大比上见分晓。今日之事,我夏也天做的确实有不妥之处,还望...” 川秋雨闻言一愣,夏也天还真是位不懂事故,“铁骨铮铮”的直汉子。这等事就这般广告青城门? 谁料青丑慵懒回了一句:“准了,明日巳时,去你器阁讨兵刃。这事就过去了,老夫也非不讲理之人...” 贪尘面色难看,器阁五层兵刃哪一件不是神兵,自家寻常弟子都无缘取得,今日倒是送出一件。 青丑面色陡然一变,“扑哧”一笑,口沫横飞,朝川秋雨窃笑道:“得了,明日随老夫取兵刃去,五层兵刃才是好哩。届时你与放牛娃一人搞一件。” “放牛娃虽是遭了打,不过也是因祸得福,老夫观他是又要突破了...这才是双喜临门呐。” 川秋雨才是恍然大悟,感情亲丑这是在演戏,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姜还是老的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