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在马公公的带领下,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口,马公公上前轻轻敲了门,说道:“王上,渠年公子来了!” 里面就传来秦王的声音:“让他一个人进来!” 渠年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是他父亲的声音,只不过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哀乐。 马公公这时轻轻推开门,道:“公子,请!” 渠年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马公公却道:“公子,把剑留下!” 渠年刚准备把手里的焦魂残剑递给他,里面又传来秦王的声音:“让他把剑带进来吧!” 马公公应了一声,顺手又把门关了起来。 渠年原本以为,他杀了太子,御书房里肯定坐满了秦国重臣,然后大家一起审讯他,唾弃他,毕竟太子是一国根本,杀了太子,那就是动摇国本,就算他是公子,也是死罪一条。结果令他意外的是,空荡荡的书房里就坐着秦王一个人,坐在里面的长案旁,可能是太子的死对他打击也不小,此时正躺在椅子里,一脸憔悴,直到渠年进门,他才坐直了身子,认真地端详一番他这个七年未见的儿子。 虽然他们是父子,也是君臣,渠年很有眼色,没有认真地看他的父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番,除了有些憔悴,也看不出喜怒哀乐,这让他心里没有底。上前两步,就跪倒在地,行了君臣大礼,边说道:“儿臣渠年见过父王!” 秦王冷冷说道:“你还敢回来?” 渠年一听这话,心下一沉。心道,我哪里敢回来?我不是被抓回来的吗?嘴上说道:“渠年只是想念父王了!” 秦王道:“你就跪着吧!” 渠年应了一声,道:“是!” 秦王道:“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直跪着吗?” 渠年小声道:“渠年不知!” 秦王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就跳了起来,拍了下桌子,指着他怒道:“你竟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杀了你的亲哥哥吗?他可是秦国的太子,你的亲哥哥,我让你跪在这里,是在向他赔罪。” 渠年毕竟是学心理学出身的,知道他爹现在在气头上,这个时候绝不能解释,也不能狡辩,现在不管说什么话都是火上浇油,毕竟他爹死的是儿子,哪怕他儿子再混蛋,也决不允许有合理的理由杀了他儿子。所以渠年低头道:“渠年知罪,任凭父王发落。” 秦王颇感意外,因为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经过谢长鸿的润笔,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怪渠年,但渠年却连解释都不解释,如果换作下面跪着扶卬,估计已经跳起来了,浑身都是道理,一张嘴都不够说。 这时也不好再发作,又坐了下去,道:“你就不打算解释吗?” 渠年道:“事情的经过有几万秦军看到了,我想父王已经心知肚明,如果父王认为我有罪,我就算说错嘴皮子也没有用。毕竟我杀掉的是我的亲兄弟,任何借口在兄弟的感情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秦王道:“你还知道兄弟感情?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杀了他?” 渠年看他语气平和了,就到了解释的好时机了,便道:“不是我想杀我太子哥哥,而是太子哥哥想杀我,这件事也是几万秦军都看到了。当时情况危急,他是哥哥又拒不配合我的突围计划,如果我不杀他,两万秦军将会部折损在忘川河谷,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秦王道:“你是为了两万秦军,还是为了你自己?” 渠年道:“我当然是为了两万秦军,我个人生死,不足介怀,要不然我也不会义无反顾地回到秦国了!” 秦王道:“你不是被抓回来的吗?” 渠年:“……” 秦王道:“把头抬起来!” 渠年就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他。 秦王叹道:“当年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渠年道:“父王,我现在也是个孩子,我还没结婚呢,小孩子犯点过错,也是正常的。” 秦王道:“小孩子?你在吕宋关外,为齐国出谋划策,打败我秦国四十万兵马,还有其他五国百万兵马,这是小孩子干的事情吗?” 渠年急道:“父王,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是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有几斤几两你是一肚子的数。这都是齐国栽赃嫁祸,想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其实我就到吕宋关睡了一夜,什么事都没有干。” 秦王道:“你很紧张?怕我杀了你?” 渠年道:“说不怕死,那是骗人的。” 秦王却长叹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你的哥哥已经去世六七天了,知道咸阳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吗?” 渠年怔道:“我不知道!” 秦王道:“因为是我秘不发丧!知道我为什么秘不发丧吗?” 渠年道:“渠年还是不知道!” 秦王又是长叹一口气,道:“因为是你杀了太子,你让我怎么发丧?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太子是被他的亲弟弟杀死的吗?你杀了太子,就算你也是我的儿子,也是死罪一条!” 渠年心头一凛,道:“父王是要打算杀了我吗?” 秦王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没有发丧,就没有打算杀你,要不然你都没有机会跪在我的面前。只是朝中那些老臣,可能要借机发难了,你在秦国根基浅薄,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自己要小心。” 渠年怔怔地看着秦王,感觉有些不认识他了,想当年他把自己送往齐国的时候,态度是何等地决绝,没想到几年没见,他还知道疼惜自己了,看来谢长鸿说得没错,真的是父爱如山哪!可能他当年把自己送往齐国,也是迫不得已吧。看着他憔悴的容颜,渠年竟有些心疼,说道:“多谢父王!”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当年秦王把他送往齐国的时候,心里并不觉得心疼,毕竟他有好多儿子,而且渠年的母亲死得早,从小缺少管教,虽然住在宫里,也跟野孩子差不多,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秦王一年都见不着他两次面,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就跟鸡下了一窝蛋一样,拿走一个根本不会伤心,何况渠年资质还差,又不努力,让秦王感觉,生下这么个玩意,简直是丢自己的脸,如同是凤凰生出鸡的感觉。后来听说他在临淄偷鸡摸狗,更觉得脸面挂不住,要不然几个月前也不会让贺敏刺杀他了。 现在对他的态度之所以转变,是因为渠年已经不是以前的渠年了,首先“一人可抵百万大军”这个头衔,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何况他后来在王都的擂台上,又大放异彩,不但杀了孤隐门的人,还从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强行突围,放眼天下,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更别谈后来在忘川河谷中,拔出焦魂残剑了,就拔出焦魂残剑这一件事,古往今来,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所以他现在觉得,这个儿子才是他亲生的儿子,比他当年还要厉害,甚至厉害许多倍。如果渠年是别人家的儿子,他肯定是羡慕嫉妒恨,但渠年是他自己的儿子,身上流淌他的血液,所以看到儿子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作为一个父亲,那是相当骄傲的。 如果渠年不是杀了扶卬,此时的他肯定无比兴奋,真的要摆下宴席,庆祝父子团聚。但现在他却不能,毕竟扶卬还尸骨未寒。 这时就看着渠年放在地面上的剑道:“你带来的就是焦魂残剑?” 渠年忙道:“对对对,我就是拿来献给父王的,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秦王道:“得此剑者得天下!你怕我诛你的心?” 渠年道:“这都是骗人的,都是妖族编造出来的谎言,怎么可能得一把剑就能得到天下?而且我也不想要这天下!” 秦王道:“拿来我看看。” 因为秦王让他一直跪着,渠年也不敢起身,这时双手捧着剑,跪着向前走了两步,秦王便道:“起来吧!人都已经被你杀了,你跪再久你哥也不会原谅你的。” 渠年心道,我又没指望他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就行了!嘴上道:“多谢父王!”说时就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焦魂残剑,递到了他的面前! 秦王抓住剑鞘,来回翻看一遍,道:“这就是得之得天下的焦魂残剑?我看着也很普通嘛!” 渠年道:“这焦魂残剑原本没有剑鞘,插在忘川河谷十万年了,这个剑鞘是后配的!” 秦王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说时就把焦魂残剑抽了出来,只见剑体漆黑如墨,没有光泽,便道:“也很普通嘛。” 话音刚落,这把剑竟兀自震颤起来,还带着龙吟之声,秦王就感觉这把剑握着手里越来越重,让他脸色一变,使劲想抓住它,结果那把剑转眼之间变得有万斤之重,凭借他九阶修为,还是没有抓住,剑一下就落了下去,剑尖朝下,竟直接插入地面上的青石板,如同插在一块豆腐上,就听“咝”地一声,没至剑柄。 秦王望着地面上的剑柄,脸上还带着震惊,喃喃说道:“不愧是天底下最重的剑,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神器呀!” 渠年道:“父王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是捡来的,没花一分钱。” 秦王看了看他,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没好气道:“你倒是大方!”说完就弯下腰来,用脚把椅子踢开,腾出地方,然后伸手抓住剑柄,想把焦魂残剑拔上来,结果他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憋的脸红脖粗,那把剑竟是纹丝不动。 秦王累得满头是汗,终于不再坚持,站直了腰,向渠年招了下手,道:“你来拔给我看看。” 渠年应了一声,这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剑柄,但他知道这把剑诛心,得之得天下,目前秦国的天下还是他父王的,拿着这把剑就有造反的嫌疑,虽然他也喜欢这把剑,但他现在跟秦王之间还有隔阂,他爹虽然嘴上说不杀他了,但君心难测,可不能因为一把剑再加重自己的罪孽,一不小心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已经打算好了,也要假装使了吃奶的力气,却依然拔不出这把焦魂残剑,这样不但能顾及秦王的颜面,也洗清了自己造反的嫌疑。 他看剑已经插入青石板中,估计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上来,既然要装模作样,肯定也要稍微用一点力气,结果力道刚用上去,焦魂残剑一下就被他拔出来大半截,就像是泥鳅忽然从缝里蹿出来一般,把他吓了一跳,急忙就想把剑再塞回去,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次真的使上了吃奶的力气,结果这把剑不但插不下去,反而一点点地挤了上来。 渠年也是急了,眼看整把剑都快离开地面了,气得他撒手不管了,结果焦魂残剑却自己飘了起来,剑柄拼命往他手心里钻,像是一条撒娇的小猫。因为它是一个烫手山芋,渠年急忙把剑柄推开了,结果剑柄又飘了回来,还是往他手心里钻,渠年把手背到身后,焦魂残剑却不依不饶,就追到他的身后,还是往他手心里钻。 渠年没想到名动天下的焦魂残剑竟然这么没有节操,一点都不注重身份,就像是一条癞皮狗,死皮赖脸的。 渠年也是没辙,就看着秦王嘿嘿一笑,道:“父王,你这御书房里怎么就闹鬼了呢?你看这剑竟然自己会动,太诡异了。” 秦王道:“这把剑已经认主了,就收下吧。” 渠年急道:“没有认主!就算认主也应该认父王您啊!这把剑就是贱,跟狗一样,可能是我这几天带着它,它不认识别人,我把他留在这里,你跟他相处几天,没事陪它说说话,聊聊天,最多过个天,它跟你也一样熟!反正我是特别讨厌这把剑,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漂亮,看着都烦。” 话音刚落,焦魂残剑本来就飘在他的身后,这时也不再往他的手心里钻了,而是用剑柄猛地钻向了他的屁股缝,痛得渠年菊花一紧,一把捂住屁股:“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