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音阁内待了数日,终于到了离开的日子,今日一大早,刘敏便是叫醒了易小天,简单地收拾过后,便领着易小天往西去了,不用多说,温又儿自然也是一路随着。 易小天从刘敏口中得知,自己将要去往的地方叫李家村,位于清音阁西面山上十五里外一处叫洪椿坪的地方,据说当地猕猴成群出没,颇为扰人,峨嵋派内清修弟子便是都不愿去到此处居住修炼,仅仅有七八户山民聚居,又因多数姓李,故名李家村。 出得清音阁往西走了几里,山道便是曲折陡峭起来,入得一处垭口后,两侧高山便是陡然向中间紧靠,将那蜿小路硬生生挤得仅剩四五尺宽度,刘敏在前,易小天紧随其后,温又儿则是屁颠颠跟在最后兴奋地蹦跳着。 同温又儿在一起,又缝生平第一次见得如此景色,易小天也是十分兴奋,一路走走停停,到处观望。 先看那下方峡谷,一道湍急流水蜿蜒曲折,水色青黑,白浪翻卷,从不见尽头之处来,流往不见尽头之处去。再望那头顶天空,进入峡谷之前的开阔明朗已然不再,只剩得两面险崖绝壁,如同巨斧劈开,斜插云空,透过疏藤密蔓、枝梢叶尖,仅仅露出蓝天一线。最后再观那脚下栈道,仿佛悬浮于水天之间,沿途两岸瀑布轰鸣,怪石峥嵘,沿着溪流峰回路转,随着山势宽窄变化,行至极窄处只得二尺,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黑……龙……飞澜,青冥……一……线”,易小天正自停脚一处峭壁之前,对那壁上模糊不清的两行字刻倒是颇有兴趣。走在前面的刘敏便干脆招呼二人停下稍作歇息,自己则是背过身去仰头望天,不去看那石刻文字,半晌,慢慢讲道:“那下方溪流便是黑龙江,此处峡谷名叫白云峡,也就是俗称一线天了。”言语之中似乎夹杂着些许复杂情愫,也不知是讲给易小天还是温又儿?抑或根本就是自言自语罢了。 一路上山势起起伏伏,三人一路爬坡下坎,行至正午时分,攀上最后一小段陡峭阶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此处地势平坦,翠绿草坪延伸至目力所极之处,不远处,数顶青瓦房顶聚集在一起。 踏着泥巴土路走进村口,一位樵夫打扮的精装中年男人已然等在村口,腰间一把黑乎乎的砍柴弯刀,将一根扁担搭在两捆木柴中间,坐在上面。见得三人走近,中年男人赶紧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微微弯腰抱拳行礼道:“有劳刘敏仙姑专程跑上一趟,来来来,赶紧随我回屋里,先吃饭,先吃饭。” 刘敏点了点头,向着易小天、温又儿招呼一声,随着中年男人入了村去。村内一共只得七八间青瓦土房,于土路两侧排成两行,行至最里面一间,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老婆子!仙姑到了!”便是丢下肩上木柴,推门请刘敏三人进了房去。 “刘仙姑快请坐,哟!瞧这俩娃子多俊俏!饿了吧?快坐快坐,婶婶这就去给你们热饭来。”中年女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易小天脑袋,慈眉善目呵呵笑着招呼刘敏和俩孩子在饭桌坐下,忙活半晌,便是将一大盆柴火烧鸡用木盆装了端上桌来。 五人一桌乐呵呵地吃了起来,尤其温又儿与易小天二人吃得更是狼吞虎咽,想必是吃腻了清音阁内清淡饮食,吃起这烧鸡来犹如饿虎扑食。刘敏也是难得呵呵笑着,向两孩子介绍道:“小天、又儿,别就知道吃,还没先谢过李叔李婶呢,呵呵。”原来这中年男人姓李,在这李家村里颇有威望,村里人家多以种地打猎为生,唯独这李叔李婶,尤其擅长酿酒,平日里也是常常往峨嵋派内送些酒去,换取些许铜钱购置生物物什。 “不打紧,不打紧,娃儿吃得香就好,好啊,好啊。”李婶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往易小天和温又儿两人碗里夹着菜。李叔也是嘿嘿憨笑着,倒上两碗自酿清酒,递给刘敏一碗:“仙姑且尝尝今年新酿竹酒可喝得习惯。” 刘敏端起碗来呷上半口:“甚好,甚好,李叔这酒,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淡淡的竹香萦绕,久而不散,的确不凡。” 李叔笑更乐,些许得意地说道:“仙姑的确酒中行家,我老李家祖传十道酿酒秘方,其中九道,老汉我皆已熟稔,仅剩最后一种椰子酒,却是苦于不得原料,无法圆满啊。”这李叔祖上原本居于南海,爷爷一辈时却阴差阳错迁徙至此,成了峨嵋山民,自然便是与那椰子无缘了。 一顿饭也是吃了近一个时辰,刘敏看看天色,便是起身拉上温又儿向李叔李婶道别准备返去。温又儿搂住易小天脖子依依不舍,带着哭腔再三要恳求易小天定要经常下山相见。 易小天紧紧抱了温又儿一阵,呵呵一笑:“傻妹妹,你便跟刘敏仙姑好生回去,定要勤奋修行,待得将水一大师的本事学个十一,一个腾云驾雾便从那清音阁到了李家村,随时便可相见,哪还需要哥哥跑上十几里山路来找你?对吧?” 温又儿揉了揉眼睛,看得出倒也认同易小天话语,重重点了点头:“嗯!”拉起刘敏迫不及待地便要向房外跑去,李叔李婶哈哈大笑着:“这鬼丫头!哈哈。” 目送刘敏与温又儿二人出得村去,李婶便是忙活着收拾起屋子,李叔则是领着易小天进得隔壁房间,于床头坐下,一手搭在易小天肩上,乐呵呵地将道:“小天啊,以后你便住这间屋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叔婶膝下没娃,以后你便是叔婶的娃,叔婶就是你的亲人,有啥需要,在村子里收了啥委屈,尽管给叔讲,懂吗?” 易小天低着头,肩上大手传来阵阵暖流,听得“亲人”二字,眼泪滴滴哒哒落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便是猛地一头栽进被子里,死死咬住自己手掌,强忍着愣是不哭出声来。李叔隔着被子拍了拍易小天后背,轻轻拉上屋门出了屋去…… 入夜,易小天情绪早已平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丝毫没有睡意,又再反复想起前日里于那牛心亭下水潭里的奇幻遭遇,百思不得其解,无聊之中干脆翻身起来出了屋去。此处地势已是颇高,夜里甚凉,一阵冷风吹来,易小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仰头望天,却是群星璀璨、熠熠生辉,不由得便又回想起上一次看星星还是同温又儿在那嘉州城破庙,相互依偎。 枯瘦少年又是心下感慨,陷入回忆之中,夷陵、爹娘、奶妈……故地故人一一浮现眼前,易小天将手伸入胸前内村衣兜,取出一个小小锦囊打开,倒出两颗珍珠细细地抚摸起来,那手感光滑、细腻、温润,仿佛回到了夷陵老宅,拉着母亲手指那般感觉…… “哗啦!”一声水响,两道偌大水柱飞瀑倒射一般从掌上射出,直将易小天浑身浇个透湿,冰冷透骨,瞬间将那少年从朦胧回忆里惊醒。触不及防之中,易小天手中两颗珠子滚落地上,各自旋转着哗啦哗啦继续射出水柱,吓得易小天连忙躲回屋内,来不及抹去满脸凉水,从门缝里惊若木鸡一般死死盯着那地上珠子,星光之下,两颗珠子越转越快,越来越晶莹剔透,其中似有无限水波流转,清光耀眼,不停向外喷射着水柱。足足过了约么半个时辰,小院之中泥土地面已然一片烂泥,两个珠子也是终于停止了飞旋射水,陷在稀泥里再不动弹。 易小天轻手轻脚走至跟前,从烂泥里将两颗珠子刨出,于手里死死攥了,赶紧跑回屋内砰一声关上房门,竟呼呼喘起气来。过得许久,心脏方才不再扑通扑通,易小天盯着自己攥紧的拳头,生平第一次觉得这至珍之物如此陌生可怕,深吸一口气来,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慢慢摊开手掌……此时两颗珠子已然与以往并无两样,安安静静躺在手心之中,沾着些许稀泥,干净处依旧光泽细腻,却是不再先前那般晶莹透明,也不再见得其中水波清光。 易小天吐出一口长气,又是用力掐了掐自己,确认不在梦中,也算是彻底回过神来,满脑子疑惑想不明白,终究放弃思考,再一看手中两颗珍珠,毕竟是母亲遗物,此时满沾稀泥,心中也是难过不忍,便无精打采麻木地走到面盆边上,将两颗珠子丢入,准备清洗。 怎料那两颗珠子一入到水里,便又是旋转起来,硬生生旋出一个球形状空间,将周围之水通通拒之以外,溢出了盆来。易小天大惊,赶紧一把将珠子从水里抄出,放在桌上瞪大眼睛细细察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易小天轻叹一声,拾起珠子重新放在手心,母亲面庞又复在脑海闪过,轻轻抚摸几下掌心珍珠,便要将其放入锦囊之内。“哗啦!”又是一声水响,两颗珠子在手心里转了起来,晶莹剔透,其内水波清光,射出两股细小水柱,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恢复原本样子。 易小天盯着手心里的珠子,思索半天,又重复将其放入水中、取出、抚摸,连续试过几次,似乎是明白了其中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