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玥儿刚出现时,暮二公子就发现了她。 不只是他自己察觉,也是手腕上的契痕告知与他。 其实暮二公子明白,明白他不可能会一直这么避下去。 蓬莱仙岛的飘流,能上天落地,能入山下海,君玥儿却能每次都知道蓬莱仙岛飘流去哪里。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第四次过去后,他再看不出来,他就是傻子了,也就明白为何白尧明明怕了他,却还是选择跟了他一起。 当时,他有一瞬冲动,想要将白尧扔出去,可是他站在岛边上,看着她一次次想要靠近,却每每总是差一点,他若是将白尧扔出去,她会不会就此崩溃,他虽然不能接受她,可他也不能真伤了她,毕竟他们生死与共。 而今她终还是上来了岛上,如此却也好,他与她说清楚,他是不可能会接受她的,但是他可以向她保证,他也不会有别的妻子。 他们就如此,各自不要打扰,对谁都好,所以他刚回去,又来了桃林。 可落入他眼中的她。 她的身上又是那种让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悲凉,好似死沉,却又好似是快乐的。 这个女子,太过矛盾,她可以清纯如悠莲,天真灿艳,淤泥不染,她也可以沉静如墨莲,墨色渲染,氤氲浓郁,他觉得他看不清她。 他自出生至今,虽然他接触过的人很少,可他自诩他能看透千般世人,可唯独这一女子,他以为他看清了她,可到头来他其实没有看清。 初见他时,爱哭是她,知道他不是她要找之人时,疏离是她,发现他可能与什么有关时,算计是她,他拔那人舌时,漠视是她。 还有冲动的她。 太多太多,唯独没有如此的她,如此让他觉得心底映入一道光的她,如果他们初次的见面,她是这样的她,灿艳的犹如一轮娇阳,他或许不会如现在如此排斥她的靠近。 只可惜世间万千如果,唯独没有‘如果’能让他们的初次见面再重来一次,他对她的定义,已是那种最让他不喜的不自重的女子。 这么安静看着,看着她灿艳的笑,纯真的清透,就像他们旁边的那条溪流,清澈见底。 只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心,是那么纯洁无暇。 看着好片刻,见那两人的打闹终是停歇下来,暮二公子转身走了,明明都想好了话,只要说出来,他们两人就再没有牵葛。 可这一刻,那女子如此笑容,他竟有一瞬不想去毁坏,这样的她,才是白尧口中那个笨蛋。 这样的笑容,很灿艳,更能融心,给她留一晚,就只这么一个晚上,明日,明日他便同她说清楚,她若不走,那么他会再离开。 暮二公子的出现到离开,君玥儿和白尧都没有察觉。 两人一番嬉戏,君玥儿突觉自己的心透亮了很多。 君玥儿是她,花灵玥也是她,有着今生记忆的她,有着前世记忆的她,恢复真身的她,哪怕她还是君玥儿,却也早已做不回那个纯真的君玥儿。 因为她的心被那万年前的恨蒙了,也被她对二师兄的愧疚蒙了,更被她对登徒子的浓浓自悔与自己的那般愚蠢所蒙,再不复从前。 直到这一时刻,才发觉,原来她还是能做回那个君玥儿的。 悠莲花海,那些族人,万年而过早已化不了人身,她唯一能为它们做的就是给它们报仇。 可她不能因为这场仇恨,就让自己堕落下去。 她对二师兄愧疚,可而今二师兄还是她那个清隽舒逸的二师兄,他不是那个对她时刻严厉总是提醒她要以苍生为重的陌上哥哥,也不是暮陌染,他只是沧玥大陆暮家的暮卿陌,沧玥仙派对她宠溺疼爱的二师兄。 她没有将他从神坛拉下来,她也没有毁了他,将他变得与暮陌染一般,失去自己的理智,失去自己的本心,他还是那么的谦谦君子。 所以她的心不该再这么沉重,她也不该再这么下去。 何况登徒子喜欢的是那个从来都灿灿笑颜的她,傲娇的君玥神上,是那个眸子里有着熠熠光泽的君玥儿,而不是那个沉静理智的她,一次次气人的花灵玥,花灵玥是她没错,可她却不是花灵玥,她只是君玥儿。 “笨蛋,你现在就要去找帝上吗?我觉得还是等等,如今的公子可不如凡界的九王爷那么‘好’脾气,他若是知道你来了…” 君玥儿身上的变化,白尧跟了她那么久,自是发觉了,笨蛋就是笨蛋,她不是花灵玥。 可笨蛋不做了花灵玥,她就不会去考虑那么多。 而今的公子,他或许不如凡界的九王爷那么能整人,可他若是整起人来,必定也不如凡界的九王爷那么果决,直接送去地下喝茶。 就拿被割了舌的那人来说,如果是九王爷,他会直接将那人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可公子却只是拔了那人舌头,活着痛苦。 “白尧,一百年呢!我好不容易靠近了他,如今我一刻都不想再多等,凡界时是他一直缠着我,那么现在也该换我来缠他了。” 圆圆鼓起嘴角,弯眯了眼梢,眸中映现了那高空的灿艳星河,星辰闪耀,整个人都鲜活了。 绝世娇色的脸蛋绯然潋滟,带出她独有的那抹清纯之感,又有些小傲娇小霸道。 登徒子,我来了,你就等着接招吧! 不用白尧带路,有天地红线牵引,她知道他在哪里。 蹁跹脚步,径自走去竹屋。 白尧看着一瞬,挠了挠头,没有跟上去。 席地作了溪流边,清澈的溪流,蔚蓝婵娟,溪流中一轮银月倒影,星河闪艳着光辉。 “笨蛋,加油吧!能拿下一次,你一定也能拿下第二次的,小爷的小命可全在你手上了。” 捡起身旁一颗小石子抛了溪流中,带起溪流水花溅落,层层涟漪从石子所落之处渲染晕开。 白尧也觉得周身一下子清爽了,这百年,他也觉很压抑,现在好了,这一次他再不多事了,笨蛋和魔帝,他们一定会很好的。 君玥儿走来竹屋,还未走进竹围篱笆院,闭目的暮二公子睁了眼,眸底层层幽邃而出。 却又清透黝亮。 须臾,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离开,而是又闭目,轻浅呼吸,好似再一次睡了过去。 君玥儿走进来,脚步放的很轻,先推开竹门,探头探脑,这间竹屋果然和玉仙梦居时幻化的一样,就连那悬挂在内屋隔室的竹节门帘都是一样的,翠绿的竹子做的门帘,虽不似珠帘精致,却别有一番世外韵感。 走进屋,君玥儿愈发轻浅了脚步,呼吸也放的很浅,怕吵醒里面那熟睡的心中人儿。 走到内屋隔室门边,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安静的看了,目光贪恋的落在那安静平躺的男子身上。 缱绻了芳华。 他就这么平躺在竹榻上,双手交搭在腹部,一头浓稠墨发散落枕间,月色穿过窗棂映照在他身上,为其渡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那惊鸿的容颜白玉透亮,哪怕过去百年也未有一丝变化,他的睡姿就如他的人一样,不像九王爷,从来都不会睡的这么安稳。 九王爷睡觉,从来都是单脚曲起,要不就枕了手臂,要不就手臂挡了眼,再或者侧躺。 从不会这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