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叮当声响,那是汤勺轻轻碰击瓷碗发出的声音,忽然有人吹来一口气,鼻中立时传来一股浓烈汤药气味。 杨禾觉得这一次脑袋比上次清醒很多,眼皮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但是他从军多年养成的高度警觉性却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眼前人不知是敌是友,自己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千万不能让他发觉自己已经苏醒的事实,待他走后在再做理会。当下全身放松,便如死人般任凭他摆布。 他心念守一,眼珠子便不动弹,免得为那人发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使他感觉到身边只有一人。 这时那人探手过来,捏住了他的两腮,使他的嘴巴微微张开。 杨禾的鼻孔中立时嗅到淡淡地一股女子体香,好似茉莉一般的香味,杨禾心中一荡,一阵,只觉她的手指十分柔滑,轻轻按在他生满胡须的两腮上,跟着一又是一股药香传来,她在他的口中喂下了一勺汤药。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她并没有恶意。轻轻松了口气,忍着苦涩将那口药咽了下去,同时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发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床前坐着的女子一身古装打扮,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云鬟,插着一支白玉簪,上身穿着杏红的绣花对襟长衫,正低头吹拂着汤勺里的药。天哪,她是什么人?看她模样轻松自在,举止温婉自然,不像是拍戏的。难道在那神秘的小岛上居然有人保留着古代的传统,近千年未变? 她大约是觉察到了病人的异样,两只大眼望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杨禾看清了她的模样,眉如柳,眼含波,琼鼻力挺含笑,虽算不上很美,却也看得入眼。这时她俯身过来喂药,浑圆的便软软的贴着他的脖颈,幽香一阵接着一阵发出,杨禾平生首次和一个少女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但危险的意识也随即唤醒他的神智 女子两只大眼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好似三伏天当头浇了一盆井水般,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已慌,汤勺中的药洒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裙。 杨禾冷冷地望着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说道,你是玉珠儿? 那女子慌忙间什么也没想便点了点头道,是。随即又才想到,原来他早醒了,便问道:“你……你是谁?。” 杨禾不答,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玉珠儿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迟疑地道,你不知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天我在后山采药,刚刚采到一株白芷。就听见呼啦一声,你从天上掉下来啦,挂在株大松树上,压断了好多枝干。 杨禾盯着她道,所以你就教你的何师兄把我背回来了是吗? 玉珠儿脸上露出震骇莫名的神色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认识我师兄,他都说不认识你的。 杨禾道,你尚未说出这是什么地方呢? 玉珠儿见他没有恶意,不一会儿便冷静下来说道,这是苗家村。 杨禾皱眉道,范围说得大点。 玉珠儿哦了一声道,这里属于临安府的管辖范围。 临安城便是现在的杭州市,属于浙江省的范围,这一点杨禾在学习地理知识的时候记得很清楚。 杨禾一震,点了点头道,你带手机没有?借用一下,打个电话。 玉珠儿一愣,眼中射出茫然的神色道,公子……你说什么?瘦鸡? 杨禾心里一惊,重复道,你有没手机,能打电话用的,说罢右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玉珠儿脸上满是诧异和迷茫说道,打钿花?公子……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呀。 杨禾心头大震一双眼瞪着她瞪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看这玉珠儿的样子不像是说慌,她是真的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苗家村在杭州附近,就算再落后也不可能连手机都没听说过。此时他心中那个恐怖的想法又涌上来――我穿越了? 就在这时,玉珠儿俯身过来又说道,公子……你先把药喝了。 杨禾正自出神,根本未听见她说什么,嗯了一声道,我叫杨禾,不叫公子。蓦地心头一震,骇然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玉珠儿想了想道,公……杨公子……你是不是想问年号?现在是开禧三年。 杨禾大吃一惊,啊了一声道,开禧三年?他虽不知开禧三年是什么时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玉珠儿说的这个纪年法只在封建社会才有,皇帝都会弄个年号然后重新开始纪元。这种方法早在时期就停用了,而一律换成西方历法的公元纪年制,简单而统一,便于计算。难道自己竟被那一阵龙卷风吹到古代来了? 玉珠儿见杨禾满脸震骇,疑惑地道,杨公子,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打天上掉下来呢? 杨禾定了定神,细细向玉珠儿打量,但见她双臂下垂,小臂抬起,盈盈恭立,这是古代汉家女子的站姿。她长衫及膝,十分宽大,只在膝下露出一截桃红的拖地长裙,连鞋子都遮住了。这明显是清朝以前的汉家女子打扮,却不知是哪个朝代。只好道,请问现在的皇帝是谁? 玉珠儿惊讶地道,你不知道吗?现在是宁宗皇帝,她见杨禾仍是一脸茫然,补充道,大宋朝廷宁宗皇帝。 杨禾心中惊讶,我真的到古代来了,还到了宋朝。不行,我要回去,爸爸妈妈和妹妹还在那边,谁来照顾他们?想到这里愈发焦急,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四肢僵直麻木,大概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今后要起身活动活动。勉强抬起胳膊探手向耳朵摸去,但是一只手臂酸麻,没有准头,这一摸竟摸了鼻子上。杨禾奋力向后移动手臂,每抬起一寸,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等到手指终于接触到耳朵的时候,已累得满头大汗,不由得暗骂自己废物,连抬起手都做不到了。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尚未完全恢复,该当休息,不能轻动。来,我来扶你躺下。玉珠儿探手搭上杨禾的肩膀,微微使力,迫得他向后仰倒,又再倒在。杨禾闭上眼睛道,谢谢你,但这些事我自己来做,你不必帮我。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还得休息几天方能内伤方能痊愈,你先喂你把药喝了。 杨禾本就恨自己受伤,变成了废物,现在听玉珠儿要来喂药好强心起,又坐起身来道,谢谢,我自己来。伸手抓住了玉珠儿手中的药碗,哪知那碗好似在板凳上生了根一般,自己拼尽全力它也只是晃了一晃,轻轻响动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杨禾大怒,侧转身子,另一只手也搭上碗檐,使出全身力气,终于将那碗汤药捧了起来,但已累得浑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他从不向任何事情低头,硬是凭着坚韧的毅力咬着牙一寸一寸缩回手臂将汤碗捧到脸前。额头上黄豆粒大的汗珠子纷纷掉进碗里,那模样着实有点恐怖。 玉珠儿心中不忍出言道,杨公子……你何必要这样?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大为震动,眼前这个人分外与众不同,他的内心不知道有多么坚强,看着他要强拼命的样子,不禁又惊讶又佩服。 杨禾的双臂渐渐有些感觉,这此他将汤碗送到唇边,并未出错。杨禾闭住气,将汤药一口气喝干,又将汤碗送回玉珠儿的手里,喘息着颓然道,我是不是残废了? 玉珠儿黯然道,杨公子,即使残疾也能做好多事情,譬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孙膑,双膝被剜一样指挥齐国的军队大败魏国的庞涓…… 不,杨禾痛苦地吼叫一声,我不能残废。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腿断了?他的双腿没有知觉,故有此一问。 玉珠儿脸上露出哀悯的神色幽幽地道,若是骨折那也难不倒我爹爹,可是你现在……双腿的经脉受损,脉息不畅,极难调理,我爹爹说你双腿恢复的希望极小。 这句话在杨禾听来不啻晴天霹雳,自己不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古代,竟然还摔成了残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然使力滚下床来,嗵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登时将未来得及闪避的玉珠儿撞得向后倒去。